他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结了蛛网,一只小小的蜘蛛牵一根丝在半空惬意地晃来晃去。透过阳台的窗户,灰褐色的远山在冬日的暖阳下似乎升腾着层层稀薄的白雾,两只喜鹊从对面的楼顶上掠过,窗台上几个空方便面袋子忽然滚落到地板上,想必是有风从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脑袋木木地,好像什么也没有,也好像什么都有,他下意识地开了手机,“叽哩哇啦”一阵短信提示音响,看看竟有一个号码拨打了他的手机二十四次。他晃晃脑袋,大脑停顿了能有十分钟,然后按了回拨,对方关机,他将手机使劲扔在沙发上,一并就着这股劲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手间镜子里,一张胡子拉茬、略显浮肿的脸正凝视着一把粉红色的牙刷发怔,良久两行清泪滚滚而下,他慢慢抬起手臂,擦了擦泪水,呵呵,他又流泪了,为自己还是为小艾?他“啪”地一下将牙刷折成两段!
小艾,阳光下红彤彤的小艾,月光下温润润的小艾,长发的小艾,牙齿洁白的小艾,声音清脆的小艾!小艾是他二十五岁之前唯一恋过的女孩,对,小艾是他的初恋,一个二十五岁才有初恋的孤僻的家伙的初恋!
这场他认为应该永远如盛开的花朵般美好的初恋,在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那真是疯狂地一天。那一天,他和她赖在床上,在彼此每一寸肌肤的凸起攀援跋涉,在每一寸肌肤的凹处停憩饮酒,狂欢从凌晨零点零一分开始,到双方在心灵与肉体的双重震颤中烂醉如泥结束!等他头痛欲裂的醒来,却发现小艾把他丢了,小艾将所有和她以及和他俩有关的东西统统都带走,包括她给他买的衬衣、内裤。电脑和他手机里她的照片也都被删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卫生间垃圾筐有她丢掉的一枝牙刷,他甚至开始怀疑她只是他患上间歇性神经病的一个症状。
小艾走后,刚开始他爱上了在街上游荡,心里总想着能遇到她,总觉得在街角的匆匆一瞥里能有她的影子。两个月后,失望和愤懑让他变得暴躁,他开始酗酒,不愿出门,甚至不愿从床上爬起来,常常恍惚在半梦半醒间。
他把断了的牙刷轻轻放在一只小塑料杯子里,心里又慢慢烦躁起来,手上不觉加力,塑料杯子渐渐变了形状。
“咚咚咚咚”,猛然传来令人发狂地敲门声,他放下杯子,几步冲到玄关处,抄起一只鞋子“哐”地一声砸在防盗门上。敲门声停了,过了几秒钟,有人喊道:“唐先生,我是王升啊,你不接我电话,我只好自己找来了。”他猛地拉开门,“小艾有消息了?快告诉我,她在哪?”他揪着王升吼道。王升是他还在街上游荡时雇的私家侦探。王升搓搓手,示意他让自己进屋去。他松了手,挥手制止王升换鞋。王升在沙发上扒拉个地方坐下,张口说了一句话,差点没让他晕过去!“唐先生,你要节哀啊!”
“哦,你别激动,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是小艾,唉!她嫁人了!”“什么?什么?嫁人了……”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他虽然很爱小艾,不过从没想过让小艾做他的新娘,现在将他像抹布一样丢掉的小艾嫁人了,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的恋人结婚了,老公不是他!一时间,他脑袋不知道要怎么转,逆时针还是顺时针,他晕了!
“对不起,唐先生,我自作主张和小艾联系过了,这个优盘里有她给你的一封信,另外,关于我剩余的酬劳小艾已经帮你付给我了,我就不打搅你了!”他木然地看着王升将一个优盘放在他眼前,木然地看着王升走出去,带上门。
他蓦地爬起来,打开电脑,手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将优盘插进接口。优盘里居然是一个FLASH文件,双击文件,一段动画开始播放。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击打在沙滩上,背景音乐响起,是《云水禅心》的曲子,一个小黑点从大海里渐渐向岸边飘浮,最终小黑点变成一具赤裸的女尸躺在沙滩上。这时,从画面外走进一个英俊的少年,少年看到了赤身裸体的女尸,眼里涌出了泪水,接着将身上脱得只剩下小裤衩,少年把脱下来的衣服给女尸穿上,然后偏着头一副不忍卒看的样子颠颠跑了。画面又出现了一个大胖子,大胖子走到女尸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用带着玉扳指的胖手摸了摸女尸的脸蛋,然后“嘿嘿”地淫笑起来(画面上有汉字“嘿嘿”),随即潇洒地朝画面外挥挥手,几个小跟班跑进来,大胖子指指女尸,嘴巴张合一番,小跟班将女尸抬走,画面转向一片小树林,小跟班在小树林里挖了个坑,把女尸扔在坑里,最后填上土,大胖子双手合十,旁边现出大字“阿弥陀佛……”背景音乐声渐强,停顿的画面慢慢沁出几行字“唐哥,这是我们前世的故事,女尸是我,你是那个予我衣服的少年,今世我回报你一段美妙的恋情。而我将嫁的那个人,是前世埋我的人!这段因果,前世种下,今世果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