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故地重游, 我都喜欢在夕阳西下, 关门前的那一刻, 体验一份心灵的震颤。
以游览紫禁城故宫为例, 游览的最好时辰是在下午五点半。故宫是六点关门, 但在五点半左右, 门卫就吆喝着要游人离园. 而这剩下的半个小时, 才是欣赏故宫最美好的时刻。
静静的尾随着喧嚣的游客离开, 刻意走得慢一点, 离他们远一点, 这一刻, 你一面慢慢地走, 一面回过头看。
这一刻, 你背后的故宫是空无一人的故宫, 眼前是一片幽深的空旷, 翠瓦飞檐, 朱楼幽阁, 都收拢在这天地间流转千年的宁静里. 夕阳西下, 几只寒鸦飞上楼台; 在那铜鼎和石阶深处, 恍惚看见一个小太监, 提着一盏幽暗的宫灯, 走进楼殿之间的巷子, 消失在暮色里。
回过头去看, 仔细地辨认, 太和殿, 角楼, 午门, 康熙在这里受降, 大将向皇帝献俘, 坤宁宫的正殿周皇后悬梁的尸首在半空中摇晃, 崇祯皇帝披头散发一路跑过来, 然后是养心殿, 久病的咸丰坐在正中, 殿内的青砖大柱旁, 一干人心忧如焚……
游故宫, 看的不是摆设, 而是看曾经置身其中的鬼影, 只有与中国历史中的鬼魅相遇, 才能感受到中国历史的沉重与悲哀。
直到门卫在远处大喝一声: “ 快点走, 关门了!” 才从一刻千年的梦幻中惊醒, 一边加快脚步, 一边最后回望一眼紫禁城,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可以倒流到道光年间, 我们也会在老皇帝耳边喊: “ 千万不要选这个呀!” 那后来的百年历史也许会改写, 咸丰做不了皇帝, 慈禧就不必争权, 慈禧没有上位, 日后的戊戌维新就不会流血失败, 中国现代的命运也许就会改变…
外国人看不懂故宫, 心浮气躁的人也看不懂故宫, 跟随着喧嚣游人共游时也感受不了故宫, 而这关门前的时刻, 无论如何都要体验。 这个时候, 无边的古寂全由你独家拥有, 念天地之悠悠, 这种感受, 在别的时间是不曾拥有的。
不光是在紫禁城, 在任何有历史, 有灵性的地方, 都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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