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是忙碌的一天。早餐依旧是丰盛的,跟上海那边早餐习惯用四大金刚敷衍不同,五莲的早餐能见到肉。尤其是有客人在的早餐,丰盛程度堪比某些地方的正餐。是的,这段早餐除了小米粥、油条和煮鸡蛋外,桌上还有五六个菜。虽然其中大半是昨晚的剩菜,但对早餐的重视可见一斑。如果叶子和天天在,我很确信,剩菜的比例绝对不会达到一半,婶子一定会早早起来烧上几道菜的。五莲人并不富裕,但是对亲人和客人都很实在,尤其是在吃上。只是,如今胃口大不如前了,我也就喝了粥吃了油条,吃了几筷子蘑菇炒肉。在婶子强烈要求下,又吃了一个煮鸡蛋。
吃饱喝足,叔叔开车带我去村头路边水果店买了些葡萄等水果,然后去接上二姑家表弟,一起去看望大姑。表弟比我早回五莲一天,他是去杭州和郑州出差,然后回来的。我俩相约2号晚上一起走,我南下上海,他北上北京。叔叔车停他家楼下,我上去帮他拎行李。家里果然很乱,就跟二姑和姑父还在这边住的时候一样。不只是二姑不习惯收拾,大姑三姑和我家的房间也都很乱,也就婶子家好点儿。家具家电都还是几十年前的老位置和模样,看着就想起那时候过年时几家人济济一堂的热闹场面。一张桌子肯定是坐不下的,而如今当时围坐着说笑的表兄弟姐妹们,都已经人到中年了。
我在二姑家住过几次,跟表弟一张床。晚上俩人踢实况足球,半夜还不睡,惹得二姑父过来骂。表弟在我家住的次数更多,我家没电脑,大家一起打牌,上山捉蝎子。俱往矣,说回去见大姑。大姑家在我们当地算有钱人了,但家里一样乱,乱得熟悉而又温馨。不过她不承认自己不会收拾,反而说我娘当年过日子如何不上心。这话别人说我会生气,她说可以,她比我父亲年纪都大。几年没回来了,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儿。大姑父白内障手术后“失明”了,好在打了吊针后好了。我姥娘家那边很多亲戚陆续去世了,包括年纪比我还小的小姨家的表弟。我说早已跟他没了联系,在我结婚前,还借给过他一万块钱。说是借,当时就说不用还了。
大姑和叔叔又说了很多村里的人和事儿,有些人我认识,有些人则完全不记得了。喝着茶,聊着天,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三姑给叔叔打来电话,说本来安排在下午的上坟,提前到上午,让我们赶紧回家等着。是去给我爷爷奶奶和父母上喜坟,按照这边的风俗,晚辈结婚后是要给去世的长辈亲戚上喜坟的。红色纸压在暗褐色的坟头上,坟前供桌点上三支烟,把带来的菜肴放到深褐色的纸钱上,点燃。流程大致如此,后面是新人磕头。三姑说,现在不讲究磕头了,咱们给你爷爷奶奶和大大和娘鞠个躬吧。我愣了一下,眼神瞟过新人身上崭新的服装,笑着附和说鞠个躬就行。
头天晚上刚下过雨,在岭上林中的坟场疯长着茂密的草木。确实,也没必要让表弟两口子跪下磕头。人家大老远从深圳回来举行婚礼,后面还有很紧密地行程,能够来上喜坟已经足以表明心意。只是,我陪着来上喜坟,本想给父母磕个头的,却也就只能作罢了。人家不磕头,我自己在那儿磕,好像心里不满一样。人情世故,得讲。三姑家来去匆匆,回去招待女方的客人,而叔叔和我们的午餐,是跟大姑家一起吃的。大姑在酒店安排了几十道菜,虽然没有海参鲍鱼,但都是我爱吃的,从猪头肉到煎带鱼,从炒鸡到狗肉,还有煎饼。吃肯定是吃不光的,但没关系,我可以打包带走。
曾经嗜酒如命的大姑父,如今也不喝了,身体不允许了。不喝酒,聊天的气氛不够热烈,但一起回忆过往,聊聊当下孩子的教育,也很温馨。五莲的教育一如既往地严苛,国庆假期,孩子光试卷就要做16张,还不算其他的。吃饭的时候,大表姐的儿子昊昊一直在玩手机,她严厉批评他,我给劝阻了。那孩子比天天还大一岁,我对表姐说,算了,在人前得给他留面子。事实上,我知道她也管不了。不只是她,三姑家表妹的儿子跟天天同岁,在他舅舅婚礼那天也是手离不开手机。或许是放假吧,都在很努力地想多玩会儿。人同此心,天天也一样,只是他更守规矩,每次不能超过20分钟。不全是怕影响学习,也是为了保护视力,堂弟的儿子刚上一年级,已经戴上眼镜了。
饭后,拎着打包的菜肴回叔叔家。跟表弟在一张床上聊天,聊着聊着睡着了。是被“着火了”的喊声吵醒的,下楼一看,隔壁的隔壁那栋房子正冒着滚滚黑烟。幸好外面人发现及时,消防来得也快,很快扑灭了。一位老太太哭喊着,那是她女儿的房子,出租给别人,火是租户的电器搞起来的,据说一楼的家具家电都完了,损失要大几万块。正看着呢,表弟收到电话,送我们去火车站的网约车到了。婶子本想让我们简单吃点再出发,但那车到太早,还不到四点,实在吃不下。中午吃撑了,那些菜不说了,不同馅儿的饺子我也吃了十来个。
网约车竟然是一辆油车,好几年没见油车跑网约车的了。司机带着我俩去加油,到了一家加油站,看了看价格,走了,去了另外一家。这家便宜,92号汽油五块八。虽然我们下订单就说明是独享这辆车,但他一路上还是开着APP,试图再找一个顺路的乘客拉上。可惜,没找到。车到日照西站,我跟表弟仍然没有任何饿的感觉,于是决定不吃了,各自在火车上吃。走的时候,婶子给我们带上了苹果、月饼和栗子、花生,还有三姑家给的喜干粮。月饼,三姑也给了,大姑家还给了绿茶。我们从家里带走多少,只取决于我们俩能拿多少。
我是晚上六点的动车,四个多小时到上海,不过延误了十几分钟。表弟是七点的,卧铺直达北京,第二天早上七点到。道别,上车,把行李放到头顶行李架,开始玩手机。我的座位上原本有一个人,看我过来,他笑着起身走了。不一会又过来,跟我身边另外两个位子上的母子俩说话。我猜他们是一家人,他是那孩子父亲,所以坐了一小时后,看他又过来了,我就起身溜达,让他坐会儿。都是当父亲的,这算是对同行的尊重。15分钟后,他过来喊我回去,说他快下车了。我才知道,猜错了,他们是朋友关系。
那女士没带充电宝,动车座位上也没充电插座。她说去充会电,就离开了,于是我身边就只剩那个小男孩。小家伙很健谈,他告诉我他虚岁七岁了,他妈妈是副总经理,哈尔滨人,爸爸是济南人,他进他哥哥屋里,哥哥就打他,他是跆拳道白黄带,爱拼乐高......他说他这次去上海是去看东方明珠,已经看过广州塔,还在威海海边捉过螃蟹。我不得不一次次提醒他,家里的私事儿不可以告诉别人,咱俩只是普通朋友,刚刚认识。“叔叔,我这个可以跟你讲吗?这不是大秘密,只是个小秘密......”小家伙不止一次问我。我不得不转移他注意力,让他唱歌给我听。他唱的《当离别开出花》很好听,虽然词记不全;让我开心的是另一首“大香蕉”,那歌,天天也老唱。
快一个小时了,孩子母亲还没回来。半小时的时候,孩子就要去找母亲了。我拦住了他,说一会就回来了。但这么久没回,我就不好再拦了,只好陪他去找。好在也好找,她就在两节车厢中间的洗手台那儿。说是充电人多,刚排上。我回到自己座位,不一会儿,那孩子自己又回来了,继续跟我分享小秘密,我继续拦着,并提醒他去妈妈包里拿了水杯喝水。一个半小时吧,他妈妈才回来,笑着对孩子说,你跟叔叔聊得很开心啊。他很开心地对妈妈说:“我跟叔叔是朋友了,我跟他说了很多家里的秘密......”
河蚌赌徒 2024年10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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