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魔法阿妈

南亭南

        一

      一直想好好地描写一番我的外婆，仔细并认真。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可谓恒温，也就是说从来也没有放弃。万万没想到念头既起却迟迟不能付诸行动。不知道为什么，屡试屡败——到底是什么意思限制了自己对她的描述呢？总感每欲下笔之际忽然就无法继续了。十年或还不止，数不清多少次，每每欲说还休，似忽如遇到太空，突然就失速了。



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个人比外婆更爱我疼我。但这不是我的悲哀，的确因为比较，自从学会了比较我就明白了什么是伤害。



其实对外婆的描写也不难，甚至三言两语就可将她概括，比如可以这么说：我也是被外婆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如果想写得长一些，那么就让思维发散起来，专挑委婉动人的语句，添几件可信的事例，我对自己蛮有信心，写一篇鸡汤文对我而言真如举手之劳。



终于明白为什么迟迟不能述之以文，因为真诚不足，更因我对这篇叙述要求很高，如非发乎肺腑即为条件不足。这是个唯一的条件，无法替代。看来如此，这个条件长期以来一直未能成熟。



其实，对外婆的思念日益平淡。有时候甚至接连数月不曾在我心里看见她的投影。这个变化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不禁惭愧。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自己愈发薄情？也不好这么说，因仍感外婆在我心里还有地位，依旧牢固，不能撼动，无人可以取代。是不是这种原因呢——深情不寿。有点可能，确有这样的私心，怕自己又动真情。反反覆覆，此事就这么被我拖了十年还多。



再试试吧，看看这几天能不能顺利地把这件事进行到底。最近感觉到这个打算又有些坚定了。因最近再次深刻地想到，倘此事未竞，自己将如何在另一个世界去面对亲爱的外婆？



2024.09.09.

南亭南

          二


    还有一个原因促使我迟迟未能下笔，因为如欲完整记叙就不得不提外婆逝世的那天。确定今生今世不可再和外婆说话，那天的我真是把眼泪都哭干了，心也撕了，肺也裂了。那是我这辈子遭受的最大的打击，痛苦到也想死了算了，唯恨入地无门。



闻外婆被医院下达病危通知，当时我在河北。那是我第一次在内子面前流下眼泪，真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变成这副熊样，所以稍稍能忍我就去了阳台，在那里抽泣不已，暗暗嚎啕，兀自慌的要命。那时网络未兴，得亲自去车站的窗口排队购票，从东北而来可直达苏州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我的运气却不好，速抵车站却被告知票已售磬。便马上买了一张最快到达古冶可抵天津的车票，历四个多小时，区区一百五十千米。没想到的是在天津始发的“123”次也没有了，便只好购入次日的“123”。在宾馆囫囵了一夜，根本就睡不着，房间诺大，床铺很多，幸亏仅我一人入住，这种情形为我继续流下眼泪提供了方便。


翌日上火车前就不哭了，一路无语。经22个多小时在苏州下车。下车就打的直扑南显子巷2—4号，在长发商场的门口下车，因小巷逼仄，不可掉头。拾级而上，三步并作一步，然后就是奔跑，在黑黑的弄堂里拐了三个弯。



原以为肯定来不及了，以为客堂里正摆放着外婆的尸体，会听到录音机里播放着哀乐或阵阵佛经，以为会听到一些真真假假的恸哭。然而令我大吃一惊，客堂里居然空空如也。继而打开房门，房门未锁。可也空无一人。是不是遇到了大舅妈或小舅妈已不可考，反正她俩之一在家，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出现在我眼前。她们告诉我，外婆又被医院收治了，被抬回家中后迟迟不肯咽气，家人无奈，便又把她抬了回去。




我知道病房号码，因已被告知。可谓跌跌撞撞，忘了自己是坐电梯上去的还是爬楼。推开病房的门，外婆果然在。



却不能同我说话，因她戴着呼吸机，也因她的生命正在靠输液苟延。不得不弯身凑在她耳边叫她几声，告诉她我又回到她的面前。外婆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像在冥思，又似深睡。但我很快就发现外婆的眼角有泪迹了，却没有多想，以为她正不堪痛苦。很快在病房见到姐姐，她来探视。



看见她之前我又在病房里的单独卫生间里哭了个昏天黑地，止不住地嚎啕。看见姐姐才清醒了些，抹却了脸上的泪和鼻涕。看见姐姐在用棉签为外婆擦拭眼角，换了一支又一支。很显然，外婆的眼泪如我一样此诚难抑。此情此景令姐姐产生了和我几乎的看法，现在想来她比我清楚。姐姐忽然告诉我，外婆已知我的面临。



十分疲惫，因风尘仆仆，也因我哭的太给力。所以不到晚上八点我就在病房里的地铺睡着了。睡着睡着，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呼唤大夫。那是我的小舅。迷迷糊糊醒来，迷迷糊糊地看见护士冲进病房，迷迷糊糊看见跟进的大夫。然后就醒了，迷迷糊糊记得小舅在呼唤大夫的时候试图拔去外婆的吸氧管。



再次见到外婆，陪她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这么匆匆，一别两宽。



好了，这个段子就此结束。




2024.09.09.

南亭南

      三


    表哥不尽相同，一位表哥救我命，一位表哥把我嫉妒得恨不能要了自己的命。想想不舍得自己，便时常在我面前晃动拳头，或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捣我一下。



惧归惧，但我并不恨他，虽年少无知可我也能无师自通。我了解，所以从这位表哥的眼神里唯能发现对我的不屑与愤慨，无他，只因外婆不善掩饰对我的疼爱。



深深记得，有一次表哥生气，举起茶缸砸我，也许是他瞄得不准，也许因为外婆及时发现扳了我一下，反正这个茶缸没有砸破我的头。但有人流血了，是外婆。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我的表哥本欲一击两中？无法猜测，量他还没那个本事。那个表哥在我以为只是个窝里横，因长大后常见他引外人来，吃酒抽烟喝茶，大多客客气气。其实表哥也不幸，常被大舅扇到脸肿，对他其实有点佩服，因表哥从来不哭。这种行为感染了我，让我从小也有自己的脾气，挨人欺负的时候从不回家告状，更不会告诉老师。



外婆爱我如几出。刚刚断奶我就被爹妈托付给了她。难怪我俩好，又因隔代亲。



冬夜外婆给我掩被，夏夜替我摇扇。春天和秋天会变着法子给我搞好吃的。那时我有外号，曰“领圈肉”，很好理解，这个绰号的成因源于我的肥胖。想想还感不易，那个年代食物紧缺，外婆是怎么把我喂成一个胖墩的呢？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真想不起小时候究竟吃到过多少好吃的。饭量颇大才是主因。然而也得拜外婆所赐，不是偷偷往我碗里多盛两勺，就是她嘴下留情，宁可自己少吃一口也得让我的肚子撑饱。



外婆厨艺不错，又是我对她颇为深刻的印象。她最拿手的是油炒花生米，外不焦而里脆，这是我受外婆的唯一真传，可谓非常拿手，谁吃谁爱。还有一样简单的食物。那时候普通面粉便已难买，不知外婆怎么还能搞到糯米碾成的面粉。记得外婆常常下午两三点左右给我调制面糊，这是一种狡猾，因为可以避开别人的眼睛。俩表哥还在学校，大舅小舅和小舅妈都在上班，大舅妈也在楼上。



那碗面糊是用珍贵的糯米面粉调制的。须施慢火，只能把煤炉的风门打开一条小缝，或在炉火将熄之时，温度亦佳。很费工夫的，一碗既成，约需半小时。回想起来，仍记得必须不停搅和，那样才能受热均匀，不使糊底然而香气扑鼻。更能气到表哥的是，不知外婆被谁孝敬的奶粉也常被她悄悄撒在里面，还有那不可多得的鸡蛋，就算换成现在，这碗面糊得牛奶和鸡蛋相掺，能不美哉？




2024.09.09.

南亭南

    四


受外婆启蒙，她教我认识最基本的汉字，大写的十个数字，“人口手”之类。和她一起乘公交的时候她会把钱给我让我交给售票员，之前会告诉我应付的价钱，提示我售票员会找我们多少，给售票员的钱是不是正好，类似的场景以和她一起去买东西为多，或买菜或买大饼油条等早餐，或去稻香村给我买零食，就这么被外婆教会了十位数之内的加减法。当然，我较同龄人也更明白金钱的作用，对这个事物更敏感，占有欲也更强烈。还有，外婆一直教我要“让让别人”，但教诲的并不仔细，十分模糊，我听不大懂，因为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没错，可她还是主张让我不要继续理会，要我忍气吞声。



小时候我的性格有点腼腆，懦懦弱弱，有点爱哭，馋嘴，因不敢独自起夜便常常在床上“画地图”。这三件事都有些过分，所以某位大人又给我补充了三个外号：“哭胚”、“馋胚”、“溜湫（引申为尿的意思）胚”。那时我不领其意，听见许多人也这么叫我以为大家都很喜欢自己，因为他们总是笑眯眯地称呼，听来有点怪，但也有些亲切。拿茶缸砸我的那个表哥除外，他这么叫我的时候就会咬牙切齿似的，怒目圆睁，撇着大嘴。如被外婆发现就会一边把表哥轻轻推开，一边把我搂到她的怀里，或撸撸我的头，默不作声，但我能理解她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反击，吃点亏就吃点亏。



拜外婆教育，去唐山之后我挨了别人的拳头而不知如何还手，最多以眼还眼。那段过程很长，从小学四年级下学期一直到我读初三。初中的前两年最甚，因为在学校寄宿。记得有个山东籍同学对我的霸凌最多，下手也重，扇我脸，暴我头。所以得动脑筋，既然不会也不敢以牙还牙，那就采取另一种办法，慢慢就被我琢磨出来了，那就是得去结交一些高年级的同学。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很有效，到高二的时候我已敢在校园里横着膀子走路了，当然，每次高年级的同学带我去打架的时候自己也必须紧紧跟随。那时候已经不大用拳头取胜了，大多选取用来做拖把或铁锹的“白蜡杆”，这种武器既长又不易造成血案，轻而趁手，打人又疼，易得，也让我们买得起。



读到高三，我已学会欺负别人，并且能让他们敢怒而不敢言。这些消息不胫而走，便每被外婆教姐姐或小姨代写的信里提及，外婆的意思里忧心忡忡。这些信里往往也会夹带现金，三块五块的。



从未收到过外婆亲手写给我的信，便不认识她的笔迹。现在想来一点也不奇怪，外婆识字却不会写，要么就是她不愿亲自执笔，那么就不易暴露某些情绪了。无他。



2024.09.10

南亭南

        五


    随父母在一起，但我不愿跟他们沟通。我也嫉妒，父母对弟弟的爱常常让我受不了，又因常被父亲断定我的所作所为常常阳奉阴违，便更难讨他们欢心，所以和他们的关系以名义居多，如非担心自己的生存能力早就离家出走了。不对，事实还记得，读到高中我已经常离家出走，暑期或寒假总会到几个要好的同学那里住一阵，说走就走，常常不打招呼。



1982年被父亲和母亲从苏州带走。当时觉得很突然，不明就里，只好相信外婆说的话，因为户口难办，如再不走难以在苏州继续就读。我必须跟随父母去唐山。明白于前些年，事实的确，如果不去唐山的话真的很难升学。但也并非毫无办法吧？像我这种情况又非孤例，情况普遍得很，别人都跟我一样吗？所以明白，因我隐约听到一种说法，忘了是父亲还是母亲，也忘了是在他们的交谈中还是他们亲口给我的解释。所以去唐山，另有其因，外婆觉得管不动我了，怕我在苏州终会闯祸。



但让老人家没想到的我到唐山不久便闯祸了。第一次闯祸就很危险。那天在教室前的空地利用课间跟小伙伴们玩一种叫做“砸瓦”的游戏。意思是瓦片，其实多为砖头，就是把一块砖头竖立在十或二十米的地方，我们的脚下会被树枝划出一条横线，站在线内，用手抛出另一块，立着的那块多为整砖，手握的那块则半，以半击倍。



事有凑巧，当我把砖扔出去的时候正好有个同学去捡地上的另一块，这个动作有点像玩保龄球。怎么能那么准呢，迄今我还是不明白，自己肯定没有瞄准他，偏偏就把他砸了个脑袋开花，血流如注。于是很快就被人告状，多亏父亲那时在医院当外科医生，好像已经当上主任了，这在当时算是有些地位的，又且近水楼台，可以给我受伤的同学进行绝对一流的包扎。最后什么都没赔偿人家，仅仅让我口头道个歉，不了了之。



不知外婆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可能性很大，为使外婆后悔对我的包容和娇惯，父亲是会告诉她的，母亲也会，但已不可考。



上班前两年，我偶尔会去邮局给外婆寄点钱，以此为敬，也当成自己对她的小小报恩。每笔数目多在五块十块。总数不详，结了婚外婆就让我不要再给她寄了。



2024.09.10.

南亭南

          六


    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我仍傻傻分不清。譬如外婆亦予我复杂之感，爱与恨齐飞。



我深深地爱着她，也暗暗地恨着她。爱外婆予我保护和关心，恨她任我奔赴远方。以我的矛攻我的盾，如之奈何？无非倍感受伤。所以早就对女儿说，将来千万不要把她的孩子长久寄托给我们，偶尔帮帮忙则必不推辞。女儿到现在也没打算生孩子，好像他们夫妻对此已达成某种谅解和共识。可我却反而有点着起急来，最近几年经历非常，深深了解，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哪怕无话可说，但只要觉得自己身边有个孩子就会觉得不缺依靠。



外婆也不幸，她有子女四个，却没有一个让我觉得对她好得非常认真。诶，我又如何？前几年对母亲不错，常被外人点赞，母子连心之故吗？还不是因为多半看在外婆的面子？！觉得自己非常应该让外婆的孩子得我帮助。有些环环相扣，错综复杂，所谓亲情，却使我倍感迷茫。



尤忆最后几次见到外婆。那时候的她和我的印象已经判若两人。显瘦得厉害，如皮包骨，根本就不能推断她也曾胖得连走路都觉费劲。



还记得有一个夏天的我，因为贪凉引起发烧，并伴有较为剧烈的咳嗽，流涕不止。可把外婆心疼坏了，让她心急如焚的是，大舅小舅和小舅妈都在上班不能帮衬，大舅妈虽然在家但平日却不爱和她说话。那么只好自己把我背到医院了。此去颇辛苦，七月流火，她又胖的走一点路都会喘，且又背着我这么一个胖墩，如果我活蹦乱跳也许会让她稍感轻松，那样的话我自己能掌握一点平衡，但宝宝生病了，机能丧失，便须外婆随时反手来拨正我的位置，否则的话我会跌断骨头。这就对她的臂力产生了非常之大的挑战和要求，会不会这样，那天的外婆也用尽了她的洪荒之力？



忘了去哪家医院就的诊，猜想不错的话应该是以前的第二人民医院，就是现在在饮马桥那里的市立医院本部。因记得医治后我和外婆很快就到了小姨家，她家在仓米巷，和二院仅隔一墙。肯定是对的，记得很快就在小姨家被喂水果罐头，且记得内容为一种桔子，甜蜜极了。针也打了，罐头也吃了，所以不大记得在小姨家里有没有住下来，只记得自己康复得很快，因外婆平时就把我的身体素质培养得不错。



那天的外婆真是挥汗如雨，不得不走走停停。这个故事肯定会有所雷同。唔，不禁联想翩翩，或许普天之下所有的外婆都一样吧？但愿如此，希望每一个人的童年都能拥有外婆对我那样的照顾与疼爱，可以感受到和我一样的幸福，哪怕只有一半呢。



思外婆，忆桑田。这是一种怎样的领悟呢？当然有点痛，且快乐。



2024.09.10.

南亭南

        七


    写不尽外婆给我的爱，也道不明。如能回到从前或可解决，但我必须拥有现在的清醒和智慧。可那样的话还有意思吗？这么做固然可以尽可能还原外婆的真实，但又非我所愿。我希望面对的外婆还是模糊些为宜，那么才能更感外婆的有趣和幽默。



父亲曾给我说过有关外婆的一则趣闻，曾令我捧腹，笑得有点肚子疼。大概是这样的：



那时外婆跟小舅一家共餐饮，小舅小舅妈一个负责购买，一个负责炊事，外婆须缴纳伙食费。父亲告诉我，这样的大锅饭看上去很和谐的缘故因为外婆缴费大方且及时，所以常见小舅妈能在夏天每以西瓜当饭，时令蔬菜和鱼虾也能常常上桌，小舅对红烧肉的爱也能常被满足……但是，外婆的早饭却经常被他们搞得十分简单，几乎天天剩饭泡粥，夹些咸菜给她，如有一只白煮蛋就算相当丰富了。



父亲有一天实在于心不忍，便去买了半客（四只）生煎馒头孝敬外婆。外婆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小舅看见了。小舅觉得有些意外，便询问外婆。不料却马上遭到老人家的反问，外婆笑眯眯地问小舅：“咦！这不是你给我买的嘛？！”小舅智商不行但也有点小聪明，一时无言以答。这个段子忆来还新，是不可多得的亲情片段，可谓样板。




父亲又曾告诉我无数次，他说外婆的出身很好，可谓大家闺秀。但上天却给外婆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让外婆哭笑不得了很多年。外公居然纳外婆的亲侄女为妾，并在楼上专辟一间供妾和她的儿子起居。也就是说，其实我还有个名义上的舅舅，不对不对，还有一个，那是我最大的舅舅，刚刚成年就在游泳时淹死了。所以，其实我有四个舅舅，他们在我心里也像木头。


外婆大气，对别人既舍得，予我则更多。但有一件事却让我发现了外婆的小气。我看上了外公的一块怀表。看上它的时候外公已在另一个世界。外婆没有痛快答应，非常犹豫，既想给我又不愿给我。那年我二十多岁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已很熟练。



最后我还是得到了。那块怀表被我保护得很好，拧几圈发条还能计时。但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不顾外婆的感受，到前几天打算好好写一写这个系列才懂，当时的外婆其实更情愿为我去天上摘一颗星星来满足我对奢侈品的追求。



2024.09.10.

南亭南

          八



    母亲罹患糖尿病，在她之前我姐先被检出，我的外甥跟随。然后是我，再然后是我父亲，大约前年，小姨和大舅也中招。于是纷纷联想，除父亲可以排除，我们的基因肯定存疑。大家又一起对外婆生前最后几年的状态进行分析，可能性很大，此病害了她。外婆那时的主要表现十分符合这个病的大部分症状。



有科学依据，糖尿病会遗传。可以开心地以为，外婆给我们这些人留下了一份比较特殊的遗产，它的分配有些不均，但绝对不会是外婆的本意，再说了，对此她也不能发挥自己的影响。



心中仍存外婆最美的形象。她着一身民国时期的服装，颜色非黑即灰，质地柔和，非棉即麻，竖领，搭扣亦为布质，看上去简单，不知做起来难不难。南显子巷2—4号有邻毗居，其中之一常常同我外婆隔窗喊话，印象遥远，但我一直记得那个女邻是个裁缝，既对外加工，也提供量体裁衣的服务，是个无证的个体经营者。想想也就不怪了，外婆的穿着一直予我得体之感，因地利之便，也因她和那位女邻相处融洽。依稀记得这位女邻是个半聋，所以和她说话得多运一倍的气，这对外婆是考验，她说话轻声慢语，所以有事相叨那位女邻便得绕路而去，不然的话就得爬窗而入，不成体统，万万不可使。



这身衣服俭朴而大方，又因外婆爱干净，替换及时，又体现出来一种外在和内在相结合的美。然而这些都不算啥，最爱闻外婆身上佩戴的白兰花的味道，这种花开于春夏之交，暗香扑鼻，会随着外婆的脚步发散，只须一两朵便能令满屋很快被熏。印象模糊，好像这种花唯开一季。印象清楚的是，每五六天换新一次即可，花香颇持久。易购，几乎每个菜场的门口可见乡下来人正在兜售，从早到晚，和菜场里的摊贩共进退。



此刻的画面仍有美感，人物鲜活，眼前煜煜生辉。简直了，莫非我有神笔？



2024.09.10.

飞梅弄晚

跟读中

金豆豆

比如可以这么说：我也是被外婆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
带字改成喂字，更有喜感~~~

金豆豆

因最近再次深刻地想到，倘此事未竞，自己将如何在另一个世界去面对亲爱的外婆？
===
把“另一个世界”调整到外婆的前面吧~~~

金豆豆

南亭南 发表于 2024-9-14 19:07
二

这个折腾，……好在，见到，陪到了~~~

金豆豆

后面我慢慢读~~~祝福外婆~~~

湘女妃儿

一字不漏的看完了。
有种走进民国时代的错觉……

南亭南

飞梅弄晚 发表于 2024-9-14 19:23
跟读中

感谢中

南亭南

金豆豆 发表于 2024-9-14 19:58
比如可以这么说：我也是被外婆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
带字改成喂字，更有喜感~~~

太调皮了，不怕大表哥生气吧？

南亭南

金豆豆 发表于 2024-9-14 20:59
因最近再次深刻地想到，倘此事未竞，自己将如何在另一个世界去面对亲爱的外婆？
===
把“另一个世界”调 ...

各看各眼，无所谓的。

南亭南

湘女妃儿 发表于 2024-9-14 21:22
一字不漏的看完了。
有种走进民国时代的错觉……

还可以帮我给老丑带个好吗？

湘女妃儿

南亭南 发表于 2024-9-15 07:53
还可以帮我给老丑带个好吗？

呵呵 你又想他啦？

湘女妃儿

再来提读。
其实你发在任何一个版块的文字，我都跟着读过。

湘女妃儿

每逢佳节倍思亲，思念随影而来…～

坡度

湘女妃儿 发表于 2024-9-15 11:02
呵呵 你又想他啦？

相见不如怀念。懂？

坡度

湘女妃儿 发表于 2024-9-15 11:03
再来提读。
其实你发在任何一个版块的文字，我都跟着读过。

这个跟帖让我泪目了，必须回答一下。

知音

中秋快乐

南亭南

知音 发表于 2024-9-15 17:57
中秋快乐

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