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4-8-9 20:07 编辑
随之的帖子《蚊子和萤火虫》教我眼前一亮: “空气里有前一年栗子花晾干后编的驱蚊绳,燃着了有袅袅的轻烟的香味,傍晚黄昏的时候,即使是七月也有凉风习习,秋日的黄昏尤其有味道,闻到的是香。夜凉如水,升腾的烟雾里看不到蚊子,可以看到的就是小小的萤火虫儿……” 轻盈,洁净,恬淡,这样的文字宜置案头,遇上红泥火炉的冬夜或栗子花熏的傍晚,把来一读,可以愉悦精神,以销永夜。 遂想起清少纳言的《枕草子》: “夏天是夜里最好。有月亮的时候,不必说了,就是暗夜里,许多萤火虫到处飞着,或只有一两只发出微光点点,也是很有趣味的。飞着流萤的夜晚连下雨也有意思。” “在很暗黑,月亮全然没有的晚上,前面走着的车子点着的火把的烟气,飘浮到后面车子里来,是很有意思的。 “在月光很亮的晚上,渡过河去,牛行走着,每一举步,像敲碎了水晶似的,水飞散开去,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被川端康成誉为“日本之美”的清少纳言是平安时代的一位女官,她在皇宫那段生活的日记成书后叫《枕草子》。 《枕草子》对塑造日本人的感官、灵魂曾起过至关重要的作用。外人读《枕草子》更容易了解日本、日本人。 与浮世绘经典里我最喜欢葛饰北斋的《富岳三十六景》一样,日本的文学经典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本《枕草子》。喜欢它的体裁,喜欢它的简赅,尤喜它的那种恍若永恒的清丽,纯净。每读《枕草子》,会有种溶化在那些字里行间的感觉,这在我读过的所有文学作品中是绝无仅有的。 我是通过读《枕草子》方知日本文学有个“物哀”理念,深为折服,此后便跟着学。眼下已到了画虎类犬的段位。 《枕草子》对“夜這”的描述尤其引人入胜。彼得·格林纳韦的剧情/情色电影《The Pillow Book》便以它为蓝本。 “天刚破晓,从女人那边回去的男子,说是寻找昨夜所放下的扇子和怀中的纸片,因为天暗便到处摸索,口中说着“怪事”,及至摸到了之后,悉悉瑟瑟放进怀里,又打开扇来,啪啦啪啦地扇,便告辞出去,简直一点礼貌都没有”。 “在深夜里从女人那里出去的人,帽子的带子系得很紧,是很讨厌的事。没有必要系那么紧吧。只须轻轻戴在头上,也未必会有人责备。” 清少纳言运命多舛。十六岁嫁给子路般孔武有力也像子路般缺点儿文学细胞的橘则光,终至离婚。入宫后做了皇后藤原定子的随侍女官。定子病故,清少纳言受到排挤。出宫后嫁给了年纪够当她爹的藤原栋世。不久栋世去世,清落发为尼,以后就下落不明了。 然而在《枕草子》里,无论皇宫的锦衣玉食,恩宠的大红大紫,还是夹缝里受的窝囊气,都找不出只言片语的怨艾。一千年后的我读到的依然是: “在深秋的庭院里,长得很短的茅草,上头带着些露水,像珠子似地发着光。苦竹被风吹着的傍晚,或是夜里醒过来,这一切都让人觉得有点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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