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24-7-29 11:08 编辑
清明节
清明,本是节气,后来成为节日。 节日本要欢庆,这个日子却悲伤,大家约定俗成的悲伤,没有也要制造。因为氛围如此。
我在深夜,来到一个墓地,当然是寂静,没有吵闹喧哗,也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周围有萤火飘落,寂静无声。有点形状的风在慢慢聚集。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庄重肃立,每个墓碑下,是同样的分子。残留的贡品都带着香烛的味道。
我呆坐一旁,不知道是坐在那一块墓碑之上。
刚才那渐渐凝聚的风,在一种发出点听不出但是确定有的声音,挣扎、孕育,逐渐艰难地汇聚成一个形象,没有男女,没有年龄,没有悲喜。
你,就是鬼吗?
或许是吧?
那形象四处伸展,又很认真地汇聚,让自己渐渐固定下来。那声音也不是声音,只是在用我能懂的方式表达。
原来,我活着的时候,或者说我们活着的时候,应该会把现在的我叫做鬼吧。来自生命,但是此时与生命无关。
为什么,你是单数又是复数呢?
我对人称有点敏感。
单是重新理解“我”或者“我们”,我已经很吃力了。甚至我不知道吃力这个意思表达的是否准确,等等,准确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为什么要让你等等呢那个声音有点迟疑,在缓缓地思考的样子,我不知道他的思考是不是属于我能理解的思考。
我静默着,等待,周围仿佛有点变化, 又好像从来如此。
我,我们有点想法,努力汇聚周围可以让我们凝聚的东西,从草里来得,从树里来的,从泥土中,从风中,从月色中来的,还有从每一块墓碑下面来得,只要是需要的,就拿过来,不知道有没有谁主导,但是,就这样做了,正好碰见你在这,就出来说说了。
那声音逐渐变得流畅,仿佛对自己说的话越来越自信。
你们那个地方怎么样?有阴间吗?你们是怎么对待贡品的?你们还记得活着的日子吗?
等等,等等。
那个声音又迟疑了。
月光均匀地撒下来,我看了看,确实没有影子,只有眼前这个样子,甚至我还看到他脸上的皱纹,而这皱纹确乎不关系年龄。只是在皱纹里隐约地带着解脱后的欢喜和悲哀。看到纯粹的沉思,无关名利生死的沉思。
活着是一种存在,只有存在是永恒真理。连存在都不存在了,那就说明没有所谓真理。如果我消亡,无非就是存在换了一种方式在存在,以往没有经历过的方式。
阴阳两界从来就不只是两界,只不过我们就像住在一个封闭的房子里,你只能感觉到隔壁有一所房子,但是你不能感知到那所房子到底是什么样,于是只要按照自己现在居住的房子的模样,里面的陈设,里面的生活,来想象隔壁的房子。更狭隘的是,你只知道你的隔壁有房子,甚至可以听到隔壁房子的声音,凭着这声音来想象隔壁的情景。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隔壁的房子也只是很多房子中的一所,在它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还有很多房子,在这些房子之外,还有你从来无法想象的空间。
这个故事告诉我,或者还有以后的读者,生死不是生命的两极,而只是生命的两个环节,之前,之后,也许都在无限延伸。
生死,阴阳,二元,都是假象,都是在我们的理解范围内给了我们理解的东西。
谁给的,也许只是我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