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30日 星期五 老妈的问候:你在哪儿?好久回来?
继父虽然只活到五十九岁,但他却创造了一个重度尘肺患者的生命奇迹。
在我的老家,当年和继父一起在小煤窑里挖煤的乡邻,得尘肺的不少,去世的也很多,并且绝大多数都是在犯病之后五年左右离开人世。
继父却挺了整整十三年,成为我们老家那一带的传奇。
在我老家,每每说起我继父李启中创造的生命奇迹,很多乡邻都会竖起大拇指:全靠那些娃儿舍得花钱,全靠谭世英照顾得好。
其实,我更相信这是爱的力量,是亲情的力量,是对患病亲人生命的坚守和永不放弃。
这一点,老妈做得很到位,感动了不少乡邻。
每次去岳溪赶场,老妈都会给继父买精肉和其它有营养的食品,从没心疼过并不充裕有钱。
每次继父病重,老妈都会第一时间去喊医生,哪怕是深夜,从没耽误过最佳抢救和治疗时机。
每次继父住院,老妈都会程陪同和护理,从没放弃过对继父的抢救和治疗。
每次继父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拒绝接受治疗,老妈都会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劝不了就发动孩子们来劝,从没因此说过继父半句不是。
继父生病的十三年里,我最怕接到老妈的电话。
那时,每每老妈来电话,十有八九与继父的病情有关:又严重了,又住院了,又有别的器官出现并发症了,又拒绝治疗了……
那时,怕接老妈电话,既有经济窘迫的缘故,也有来自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事实上,从我和爱人二零零零年四月结婚至今,我们两个一直是“城市负翁”,虽然过得还算开心快乐,但一直都被背负着怎么也还不清的外债
尽管如此,我和爱人都坚持孝顺父母不讲条件,竭尽全力履行着为人儿女的那份义务和责任。
每每继父病重住院,爱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往继父的农业银行卡里汇款。
这一点,不用老妈担心,更不用我操心。
老妈只需要把继父住院的消息告诉我,我再告诉爱人大致的汇款金额。剩下的事情,她会办得利利索索,从不说三道四,从不拖泥带水。
很多时候,我说汇一千,她会打两千;我会汇两千,她会打四千,每一次都是第一时间汇款,每一次都会只多不少。
好多次,为汇款给继父治病,我和爱人都要找人去借,生怕耽误了继父的治疗。
特别是刚刚结婚的头几年,我工资低,爱人没有固定收入,儿子经常生病,还供着一个按揭的小房子,标准的“月光族”,经常需要借钱为继父治病。
那时,经济压力确实很大,一接到老妈的电话,第一反应就是继父又住院了,又该借钱寄回去给继父治病了。
那时,比经济压力更大的,是对继父病情的牵挂或是忧虑。
那时,特别害怕老妈在电话说继父又拒绝服药打针了。
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
继父之所以屡屡拒绝治疗,大致有三个原因:怕给孩子们带来过重的经济负担,心疼一直用心照料自己的妻子,尘肺没有治愈的可能。
这些原因,每一个都让继父非常纠结,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放弃治疗。
特别是最后一条,屡屡打击继父坚强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看着当年和自己一起挖煤的兄弟们一个个因尘肺而死去,继父的精神压力很大,数次想放弃治疗。
去世前,继父多次在电话里对我讲:小儿,我这个病没啥子搞头,早晚都是个死,要不是你们几姊妹花钱用药保着,我坟上的树子都已经很高了。
类似的话,我的乡亲们也多次对我提起。
事实上,继父是个善良的男人,具有很强的奉献和自律意识,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怕给后人添麻烦。
继父数次想要放弃治疗,并非他不留恋这个有情有义的人世,而是不愿给家人带来更多的经济和精神负担。
那时,每每继父拒绝服药打针,老妈都会第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
因为老妈知道,继父最在意的就是我这个幺儿,很多时候也愿听我这个幺儿的劝。
每每此时,我都会第一时间往家里打电话,耐心地做继父的思想工作,让他放下包袱,安心治疗。
每每此时,继父都会讲同一番话:小儿,为我这个病,你们几姊妹花钱太多了。你们都有自己的家,还有孩子,需要钱的地方很多。我这个病,没什么搞头。
每每此时,我都会对继父讲同一番话:这是我们这些后人应该做的,换成谁都会这么做。不这么做,我们的良心何在?我们还怎么去教育自己的细娃儿?
每每此时,爱人总会站出来,用女人特有的细心和体贴,让继父重燃生的希望。
我得承认,这方面,爱人确实比我强很多倍,她总能找到说服继父的切入点,每一次都马到成功,屡试不爽。
爱人选择的切入点并不复杂:亲情,继父至死也放不下的浓浓亲情。
二零一一年春节前夕,继父再次病重,并且拒绝住院,态度并以前任何一次都坚决,谁劝也不好使,还打来电话让我们回去一趟,说是想看看我和妻儿。
那时,我正在大连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根本无法脱身。
那时,我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向继父解释我不能回去的原因,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继续接受治疗。
爱人在电话里的一番话,让继父重新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心。
爱人讲:这次您幺儿真回不去,能回去肯定回去了,他都哭了好几场…您那病又不是癌症,坚持用药就没事…妈妈七十一岁生日时,他们五姊妹都回去给妈妈祝寿,我们都回去看您,您的孙子们都回去…
见孩子们最后一面,成为继父坚强活下去的最后理由。
谁知,当老妈七十一周岁生日来临时,我和大哥都因工作上的事情走不开。
于是,后来才有了小妹强迫她的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一起回老家过年的建议,才有了我关于全家人都回去给继父祝寿的提议。
渝夫 2012年3月30日6时26分写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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