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3-12-13 17:03 编辑
周不通的文字质朴敦厚,读之如饮老酒。三伏天读他的《这一天天的》,两遍犹不过瘾,直读了五六遍。在论坛衰颓,江河日下的今天,这样的好文章尤其难能可贵。 不通南人也。我坚持认为现而今中国的文脉在南方,南方的乡下。那是一种古典的优雅,像山野的风,像稻田间的流水,像草木离离的山丘。 我曾觉得他的风格略近于汪曾琪,但汪先生文字虽够古朴,却是种士大夫的古朴,他究竟没做过种田人。 三百多字的短文五处写的出汗。两次因了吃饭,其余都因劳作: “……洗完后晾好,浑身汗出如雨,汗在身上肆意流淌。” “……上岸走了几步,汗又出来了。” “……一顿饭后,浑身又湿透了。” “……吃饭,再次满头大汗” “……去给虾喂点食回来,衣服又湿透了。 “这一天天,我就像是从水里爬上来的一样。” 因思家乡黄土地的夏秋,热虽也热,比鱼米之乡的南方那种沤热好过多了。南方种田,又是泥又是水,走一步都比北方多付出几倍的力气。 北方夏秋的农活,给牲口起圈虽热得猛,不过一天的挥汗如雨。拔棉秆、砍玉米秆、给地里送粪才是王牌的体力活,但空气是干的,田里微微还有些野风,风吹日晒,再多的汗也蒸发掉了。只有一味的口渴能说明汗出过多少。其时秋庄稼正在灌溉,做一会儿活,跑去水车边掬几捧水咕咚咚灌下去,凉气登时透过全身。一趟趟不知喝了多少回,还是口渴。拉起架子车一走,肚子便咣当咣当响,像骡马的胃。 歇晌回到村里,高大的土坯房又深又暗,盛一碗捞在渍酸菜浆水里的面条,坐在呼呼的过堂风里赫喽赫喽,爽快到了十分。 到了晚上,扯一领芦席睡在大门外地上,再有多少热、乏,躺下全烟消云散了。 当然也有例外,像掰玉米。密不透风的青纱帐又闷又热,锋利的玉米叶脸上手上剌出一道道血口子。背着沉重的背篓掰完一垄,浑身上下汗湿得能拧出水,满身都是发霉的玉米花粉,汗一冲五麻六道,个个看着都像钟馗。 三年知青,是这辈子最苦一段经历。今日回望,无怨无悔。倘没这一千多天丰富多彩的生活,我的人生就算不上完整。
附:退之看看周不通随意而为的文字有多妙
“我和她闲聊时,她说自己已经买好了安眠药,比老鼠药要好,吃下去没有痛苦。九十多了,先生八还撑着,没有动吃药的念头。后来是下地劳作时摔断了腿,于是吃了安眠药。 “当一行人来送先生八时,发现她居然没有断气!药吃少了!于是就有人送饭过来给她吃,这样又撑了两个月,先生八再次吃了安眠药,这次很彻底。走的时候阳光明媚。村里人用竹子、塑料膜做了个简易的棺材,用车拉去火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