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3-10-6 19:03 编辑
情人桥是本地最负盛名的打卡地。据说每天的头一缕阳光在水面闪光的时候走过这座小桥,会遇上未来的情人。 桥北小街里那座花园老宅是父母留给我的祖产。厚厚的橡木门上钉着块铜牌子,复古式花体刻着“约瑟夫·戴维画室,请进”。 没错儿,我是个画家,我的老爸很早就这么认为。他临终前一再叮咛:“永远不要怀疑你是最棒的,戴维,一个必将名垂青史,像爱德华·蒙克那样的画家。” 老爸曾经是个诗人,后来发现写诗不足养家糊口,不得已改行做了管儿工,却依旧笔耕不辍,这是他当年写给我的诗: “追求伟大目标的人必须全力以赴, 巨匠在不被认可中才能表现自己, 而困顿只能给我们以信心。” 多亏他留的遗产,使我得以不管不顾,“全力以赴”。 我戴上帽子,出去买这几天用的面包、牛奶。此时的小街与往常一样,潮乎乎的空气里游客来来往往,啃着老皮克早餐车的热狗,面面厮觑,疑神疑鬼。 眼前忽然一亮,我知道怎么回事,与情人无关,是我的生意来了。 她就站在对面街边,看看橡木门上的铜牌子,看看站在门前的我,看看牌子,又看看我,像在踌躇。 我赶紧做了个又大又圆的笑脸,降她招手,又朝半开的门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的判断一向很准,她以微笑做为回应,与同行的旅伴打了个招呼,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这是个高挑的东方女人,白皙,窈窕,黑短靴,灰色软帽,长款针织外衣下是件灰麻布连衣裙。 门内是展室,她在门口左右望望,快步走向挂的、摆的满满当当的我的作品。 “太奇妙了!”她由衷地感叹,双手握在胸前。 我很满意我的画儿在她身上引起的效果。 “喜欢吗?” “太喜欢了。” 她整齐的小牙闪着白光,手臂指向我的陈列品划了个弧形,“立体主义的组合,表现主义的怪诞,在这儿全有了。” “那是我的独创,一种全新的风格,”我尽力掩饰着心中的得意,“您可以叫它戴维画派。” “真了不起。” “请慢慢看,拍照也可以。我去给各位煮杯咖啡。”我说,顺手打开通往院子的那扇小门,“顺便说一句,这里通往我的私人花园,也欢迎参观。” 待我煮好咖啡,抓了把饼干端出来时,她已选好那张92x73的《阿喀琉斯》。那是我以自己为模特儿,用了两个礼拜创作的。见过的顾客都嫌它太丑,一直没卖出去。不知她何以偏偏选中了这张,教我惊奇,浮想联翩。 “这张嘛,”我深吸了一口气,说,“18欧元。” “18欧元?”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问,“这么好的画儿……戴维,您确定我没听错?” 声音来自遥远的东方,穿过广袤的欧亚大陆飘进我的耳廓。 “没错,”我微笑道,觉得嘴唇又热又干,“是18欧元。请稍候,我给您包起来。” 她走之后我愣了很久,很久才想起该买这几天用的面包、牛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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