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梦呓
聊斋总是在小桥流水人家旁,潺潺的不是水声,却是一世不能两过的逝者如斯,就似滔滔不绝的话语,野马矣,尘埃矣,依旧还是过眼云烟。荒野的孤坟或埋藏着前世遗落的菁华,或堆放着女娲补天剩余的顽石,与此生的苍凉和遗憾作伴,让生而为人的歉意不至于孤掌难鸣。
珠帘后的聊斋,画栋雕梁,曲槛回栏,不是金碧辉煌的眼里景象,而是唇齿留香的舌尖味道,千百年的回味,依旧是人世间的直觉,或苦或甜,或酸或辣。青玉案上,铺陈的是古今通透的闲愁,殊途同归的醉魂和百转轮回的清梦,大喜大悲的爱恨情仇,或许早已如发酵已久的陈酿,一腔的壮怀激烈,已成就百转柔肠,千种风情的归宿,无非是杨柳岸晓风残月下徘徊的碎影。
人生的圆满如百纳的袈裟,缀满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愿景,凡人穿着不堪其重,圣人穿着如桑扈驘行。都说野狐禅昧了因果,谁知道有多少因缘断了香火?望夫石只如招魂幡,招的不是伊人的回心转意,是自己的失魂落魄。总有人盼前世的膏药续今生的断骨,把人鬼情未了唱得荡气回肠,终究如青灯古佛旁孑孑的孤影,把余生作为祭品,赌来世的情投意合。尘世缘来缘去的情结,似乎只有曳尾于涂的鱼儿能解:或相濡以沫,或相忘于江湖。
世界很大,寻一隅清欢很难。闹市里,十指抚琴,引高山流水,却无人喝彩,只因心声难懂;圆月下,孤身合掌,却四手弹风,概有影相伴时,天地或有回响。与其厕身熙熙攘攘寻找一个被社会塑形的我相,不如躲进聊斋,与牛鬼蛇神唱和,与魑魅魍魉举杯。阴阳两隔处,是非不再;神俗共欢时,爱恨无踪。
寻生之乐趣,或可往聊斋;觅情之况味,亦可往聊斋。只是不知,天上人间,谁是谁的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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