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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玩笑 [复制链接]

徐公孰

主楼

发表于 2023-8-13 17: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记忆会开玩笑，而且是开大玩笑。比如我写《小的夏》里有一件灵异的事情，大夏天掉进河里，小花夹袄和小凉鞋冲走溪水，我給奶奶提溜出来。这件事儿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河水的颜色，声音与温度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事后根本对不上号。所有的细节都分毫不差，就是一个最大的环节无法证实：我说是奶奶捞出来的，奶奶说她一直在家打盹儿，我什么时候偷跑出去的都不知道。

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有时候去教堂跟人家辩论基督教新约旧约，我有好几个版本的圣经，有时候会跑进寺庙讲经堂里卖弄口舌。有一次在东南亚某著名寺庙讲经堂大辩论，惹恼满屋听方丈经的信徒，怒目圆睁，勃然变色，方丈一个劲儿示意他们少安毋躁。辩毕，方丈起身从便门送我出寺，问我读什么经师父是谁，还送我一张名片，嘱咐我常来，从后门进，报上他的法号，会有僧官迎进的。

虽然好辩，可是也好反思。一直都细细碎碎地反思与方丈及众信徒的辩论，虽然当时口风上占在上风头，细想下来还是追补几卷经书。佛经很难读的，经，偈子，注，疏，非常复杂，而且翻来覆去转一圈又一圈。也不知过了几年，又想去讲经堂看看。于是翻名片，翻来翻去翻不出来。那时候记忆力特好，没找到名片，却清清楚楚记得方丈法号。进得寺门，报上法号，竟然没有一个和尚认识，都摇头说没有这个师父。

当时辩经堂里各个人的姿态声容，都记得清清楚楚，辩论主题的各个细节也历历在目。然而，最大的乌龙竟然是没有这个方丈，没有人听说这个法号，而且讲经堂也不大开门儿。

这两件事情本来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最根本的地方对不上账，成为一个不解的谜。还有一件事情，也比较有意思。我第一次出交通事故是在外地，在省道上撞上一个暑假的初中生。急急火火安顿好学生住好院，学生状态良好，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去交警大队办手续，我一直记得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的警官，警号，相貌，都记得清清楚楚。去找他，他说找错人。反反复复三四次，已经是晚上七点，他急着下班，头也不抬，含含糊糊说去对面办公室看看呗。转身去对面，一个警官端坐在那里，把手续交上去，看了两眼，问了我的姓名，说，还得赶回去吧，天也不早了，回家等信吧，两个星期差不多有信儿。

这个事情也令我纳闷儿。很不合乎常识。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就是在关键与根本上陷入茫然。茫茫然。

……

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我知道一个人的回忆可能细节清楚，但是有一个大的漏洞。不知有没有另外一种情况，大模样儿有模有样，只是细节模模糊糊尽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