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村，我的小女孩 [复制链接]

晨风午阳

主楼

发表于 2023-7-31 23:4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我也曾有过童趣盎然，记得在草丛里拣过小虫子将蚂蚁喂养，也快乐地给甲壳虫戴过草帽。那时候，我常常看见柳树下一片光阴闪着梦幻的彩随风在青青草地上自由奔跑，令人炫目。

   乡村那初夏的水面总是很热闹，有清水漾动着，我和小伙伴们忙着采红菱。系一条草绳在砖块上抛向水中央，然后徐徐拉向岸边，于是大片的菱盘带着诱人的红菱展现我们眼前，我们忙着采摘。野红菱常常将手指刺破，却浑然不觉，依然快乐地笑着。远处，有只小青蛙坐在绿色的小船上，它的嗓音有些沙哑，不停叫唤。那时候，我以为它是想妈妈了，妈妈不在，它多孤单啊？偶偶有条水蟒扭着身子经过，我身边那个叫兰的小女孩总会高声尖叫，提醒它要注意那个恐怖的家伙。于是小青蛙蹬起双腿，一个猛子不见了。我和兰便蹲在水边，观察周围的动静，托着腮帮为它担心很久。

   盛夏的小村庄傍晚时分有些静谧，谁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炊烟，你的骨子太轻飘了，我曾经在一棵树下望着你发呆，考虑很久，该不该爬树样的攀爬上去，如果可以，我便一直爬，一直爬到最高处，那样，我可能会摘到几颗发亮的小星星，我会全部送给兰，最好她把星星都别在发黑发亮的头发中间。悄悄告诉你，我是真的有点喜欢她了，这是一个很长时间的秘密，我从来不曾告诉过旁人，如果燕子从你身边经过，你也不许透露，好不好？不然，燕子可能在她家的屋檐下偷偷告诉她，那样多丢人啊！你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有一回，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捧住她脸轻轻地咬了一口，她差点不理我了，说我是坏蛋，而她不是好吃的红苹果。

   我的村庄很古老，那些清砖黛瓦都已蒙了厚厚的尘，看上去沧桑，有些像长满胡子老爷爷慈祥的脸。我和兰就住在同一个弄堂里，她爸爸每次从上海回到乡下都会带很多好吃的糖果。一天，她在弄堂的拐角突然在背后双手蒙住我的眼睛，大声说：“你不许动，不许偷看。”我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终于说，你可以看了。“咦，咦，”她微笑着，将握成拳头的小手于我眼前轻悠晃动，顿时，有股微微的香风弥向我的鼻翼。“你猜猜我手里是啥？”她斜着脑袋咯咯笑着，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故意头一扬，撅起小嘴：“不说拉倒。”我迈开步子，要走的样子。她涨红着脸急忙挡住我的去路，摊开掌心，“喏，这些都是你的了。”然后将糖果都塞进我的口袋，仅留一颗。她低头轻轻剥开糖纸，我看到有一层锡纸包裹着糖心。那次我差点垂涎欲滴了，将流到唇边的口水努力咽下去。她将剥好的糖果轻轻送到我的嘴边，我猛然张口，便连同她的芊芊手指一起含入口中。好香！好甜！我无比喜悦地在心里感叹。她退后一步，咯咯笑着骂我：“你是小狗，会咬人呀？”

   童年的盛夏总有快乐多多。那天，西山太阳快落的时候，我稚嫩的小手便拎着一副木拖，撅起小嘴，学着二哥吹起口哨赤足走向小村旁的小河。小黄，你不要那样调皮好不好，在我脚前身后颠来跑去，小心跘我跟头，如果那样，我会抓住你，骑你身上。当然，你要敢将我掀翻了身，我肯定会揍你，对了，你咋没人家老黄牛高大魁梧呢，你是长不大的屁小狗。对了，你就是一个屁小狗，是我的跟屁虫，哈哈哈！

   那条流淌了几百年的弯弯小河上横亘着一座高大的石板桥。当我临近小河，看见桥上站了不少大哥哥，他们一个个光脚，打着赤膊，穿着短裤衩从桥上朝水里鱼贯而入，身形飘逸，不断溅起水花。那时，太阳的余晖尚未褪尽，山顶上大片云彩火烧一般红。兰的头上凝着蝴蝶结，正随风轻荡，她的脸被霞光映照，愈发红晕。她悄悄来我身边咯咯笑着说，你敢从桥上跳下去么？我涨红着脸嗫嚅着：“为甚不敢？我跳给你看。”在我犹豫的片刻，她咯咯的笑声忽然靓了起来,“那你去呀!"于是，我将木拖随手一丢，昂胸阔步走到桥上，当我站到桥边，双腿已经战战兢兢起来。就在我措不及防时，她在背后突然将我推入桥下。“唔，唔”，入水的一刹那，我被呛了几口。水中，我四肢拼命挣扎，屏住呼吸，终于浮出水面。那会儿，年岁尚小，我还只会狗爬式游泳。待到我上岸后，一副愤愤然的模样，假意找她算账。她飞快跑远，回头望我“咯咯”笑着。那一刻，她的小碎花裙迎风招展，她抿嘴取笑我水中像只小狗。

   那时我觉得她就像春天里一只斑斓的蝴蝶，是的，现在只要偶然想起，便会觉得那个轻盈如风的烂漫小女孩，又飘忽而来。“你是小狗，”仿佛她的嗔语犹在耳边。小狗其实多好呢！那段岁月，我们是彼此忠诚的小伙伴，我们如同春天里相邻的两朵无邪小花，摇曳在时光葱茏中，时常依偎，相视一笑。我们曾经是彼此不离的影子。

   春天时，我的村庄外开满了鲜花，每走一步都有香风扑面。那些菜花宛如一个个金色的小太阳，都像兰微笑时的灿烂。桃花贴满了树枝，粉嘟嘟的，煞是好看！她想要一支桃花，于是我敏捷地攀上去，安然坐在枝桠间。“要上来不？”她犹豫了下，便双手捧着树干，努力向上，我躬身弯腰将她拉上树，她怯怯挨在我身边。她泛红的额上渗出些微的汗珠，我挥动衣袖轻轻替她拭去。那时，清风就从我们身边经过，抚摸我的脸庞，也拂动她的秀发。燕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就在不远处的柳树上倾心交谈。我们的桃树在风中轻悠摇荡，倒映在水里荡漾。我故意用力摇动树干，她吓得花颜失色，一头钻入我的怀里。

   晚春时，村头那颗沧桑的老槐树开满了洁白的花，好似大片的雪凝聚在树枝上。夜晚，槐花香向着月光弥散，狗尾巴草影影绰绰于风中摇曳。我带着小黄一蹦一跳在河道上。兰从后面追上来了，她低垂眉目，沉默不语。“你哑巴啊，咋不说话呢？”我有些诧异。她依旧没开口，我侧身歪着脑袋看着她。忽然，她的眼角渗出泪珠，我大惑不解。“哪个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她终于嚎啕大哭了，她的泪珠夏雨样的倾下，愈发不可收拾！我手足无措围着她转，不知如何是好。小黄也知趣地躲在一边趴地上不敢动静。很久了，她终于抽噎着说：“明天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上海，不再回来了，我不想走，我喜欢这里，我不要离你老远的地方住，走了，我们不能一起玩了······”我忽然呆如木鸡，静静站立。那一刻，槐花香好像已经不存在，飘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月光有些冷。而其实那时我身边就轻飘飘落下几片槐花，我竟浑然不知。多年以后，我才知那凋零时的悲哀已经永远！

      第二天清晨，我很早就和小黄守在她门口。她终于开门出现了，一袭粉色的裙子却掩映不了她的神情怠倦，她的眼睛些许红肿，她将暗淡的目光投射过来。我不忍对视她的眼神，垂首递给她一只用柳枝编织的花环，上面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那时，淡淡的香味就在我和她之间来回传动。她笑了，脸上漾出红晕。她捋了下黑发将花环戴在头上。“你真好看！”我终于下了很大决心告诉她说。她再次对我快乐地“咯咯”笑起来。最后我对她说：“你要记得回来看我，陪我玩，你回来先让燕子带话给我，我会在槐树下等你！”她忽然又抽泣起来，我坚强着没哭，下唇却滴下了鲜红的血，落地无声。

   兰终于离开了，我后悔没有送她一程。那天我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一步步离开，她不断回眸，她粉色的背影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再也没见。

8 查看全部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