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的麦收,叫人颠肠倒肺。
麦子焦熟待收,老天偏下雨,雨不是下一阵子就晴的那种;下一会儿雨,出会儿日头,然后幽幽怨怨地再下,一周未过,麦穗子个个炸了头,丝丝根芽惹人痛恨地绽了出来。
种粮大户小锁蹲在麦堆前苦中作乐地对我说,哥,五百多亩地,收了恁些小麦,应该有三万来斤吧。奶奶个孙子,弄好了够本儿,弄不好倒贴进去它娘那比了。
小锁有小六十岁了,一头黄毛,两鬓乱须,早年腮边的酒窝变成了两条深深的沟槽。两口子过个麦季,弄得满面尘灰,一身汗臭;儿子三十大几了,还没寻到老婆,整天哭丧着脸跟着二老里外张忙。
每亩地的种子化肥农药柴油机修,还有每亩三四百块钱的地租,这都是投资的本钱。抓起一把麦籽来看,籽粒青黑瘦小,细绒的须根不依不饶地叮在上头。这样劣质的小麦每斤最多也卖不到一块钱。想想都替他心慌。
我家地少,平展的好地被高速路占去了,高速路两边各开一百米都种上了不知名的杂树,我仅剩下的一点边角地也被圈走了。没有种麦,虽然省去了收麦的劳烦,但依然糟心,掏钱买来的面粉少不了是从芽子麦来的。
前朝古代,贱民就是贱民,官方指定,贱民自己也认可;***以来,把贱民捧到天上成了龙,但实定定却是泥鳅。
是谓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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