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现实与梦想 关于电影《芳华》的几个字

远去的烟云

       应该是今年6月份，我在《小说月报》上读了严歌苓的中篇小说《你触碰了我》，而且写了一点读后。这篇小说，才是冯小刚导演最新电影《芳华》的原著。当然，后来严歌苓以此为蓝本重新创作了电影剧本《芳华》，同名小说也出版了。但是一般认为小说《芳华》应该是电影文学剧本，也可以称为电影小说，而不是原著。
　　
　　话说一直很纠结。小说《你触碰了我》读过，而且认为相当精彩，不然也不会码了上千字的读后。电影出来后，看与不看成了一个问题。不是我骄情，是因为小说的阅读与电影的观看完全是两回事。看小说中，你心中一定有了一个想象中的刘峰，箫穗子，郝静雯，何小平，他们的故事也在你的想象中完整地过了一次。现在又来了一个电影，充其量这是一篇冯小刚眼中的《你触碰了我》。当然，又有了冯导心中的男女主人公们。而想象的力量其实是无限大的，所以读了小说再看电影一般不会是什么很美好的体验。
　　
　　很多朋友都反映说电影不错，包括我的两个战友。其中一个很是老成持重的大哥级人物竟然说看了电影很压抑，流了泪。所以还是应该看一下。
　　
　　……电影结束前我就离开了座位，我的意思是还在放在字幕，放映厅的大灯也没有打开。不为别的，我只是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满脸泪痕。虽然这场电影约等于专场，偌大的放映厅内只有我和两个陌生的女孩子（正常，毕竟是上午10时的场次，大家都在忙着上班呢）。
　　
　　观影结束后，美团有一个程序，让我评价这部电影。这时我还在公交车上，心绪难平。“相当不错的电影，如果没看原著的话。不过，还是要感谢冯导！一个老兵向他敬礼！不过，我想知道没有军旅经历的人能看懂吗？也能象我一样看得泪流满面不？”这简单写了这么几句话。
　　
　　回到家里，还在想小说《你触碰了我》和电影《芳华》。还是码几个字吧，不完全算是电影观后（小说观后写了），信马由疆地说说我的感觉吧。、
　　
　　其实，小说中的刘峰比电影中的惨得多。刘峰死了，得了绝症死了。生前只有何小嫚（就是电影中的何小平）照顾了他生命最后的三年，而且，他们俩虽然相爱，但没有在一起。因为刘峰不愿意永远连累她。
　　
　　说难听点英雄刘峰的下场真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老婆是长途汽车上的售票员，和他离婚了，只留给她一个女儿。“长途车上认识男人机会多，哪怕其他条件不如刘峰，至少四肢是齐全的。”严歌苓在小说中这样写道。
　　
　　当年刘峰和林丁丁的爱情也比电影中丰富得多。电影中冯导的处理让没看过原著的观众会感觉那只是刘峰的一厢情愿，甚至刘峰的表白很是突兀。林丁丁不能接受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活雷峰”，偶像的坍塌。小说中却是刘峰多次省下自己的粮票换成油票，经常在宿舍中给林丁丁烙油饼吃。林丁丁坦然接受且并不妨碍她同时接受摄影干事的殷勤。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刘峰对自己的喜欢，林丁丁心知肚明。但是当刘峰表白被人撞见时，林丁丁甚至包括大部分女兵都认为刘峰是卑微的，配不上自己。因为出身，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阶级。这个原因，冯导确实有些棘手。而且当过兵的都知道，女兵们的背景说出来真得吓死你。小说中郝敬雯中父亲是一个高炮师的师长。郝敬雯横刀夺爱的理由也并非什么门当户对，而是因为箫穗子这样有个右派作家父亲的人竟然有男兵给她写情书。她气不过。而且她鼓动那个男兵揭发了箫穗子以后，却通过其父亲的权势把男兵调到作战部队后一脚踢开。所以，她父亲不是什么军长，那男兵也不是什么昆明军区副司令的儿子。说到这，我笑了，也是，冯导怎么办啊？如果电影中这样演，那部队也太黑了吧？这也是郝敬雯之流在文工团明目张胆地欺负何小平的原因。她眼中，何小平和刘峰一样，就是卑微的，甚至不应该穿上军装和自己的平等地存在。
　　
　　《芳华》之所以推迟了档期，当然是冯导修改去了。当然，至于改了什么，以前是什么，我们基本上是无从得知了。
　　
　　最后说几句演员的表演吧。老实说，几个女主角的表演应该说可圈可点，但只有一条，没有兵味。试想，把背景不放在文工团，放在地方的文艺团体大概也可以。那个时代的故事嘛。首先她们不是军人，更不是十几岁就入伍进文工团的文艺兵，其次，他们的所谓深入生活也没有多长时间，且不说部队早就没有了那个意义上的文工团，就是有，现在的档期、投资成本还会让她们深入部队文工团一年半载吗？这个，实在是很致命的无奈。
　　
　　相反，电影中几位配角的表演倒是相当精彩。我说的精彩就是有兵味。首先当推那位文工团的政委，戏份不多，却把一个“很阴”的政工干部演得入木三分。当他得知何小平假装发烧推脱演出时，故意让知情人保密。在慰问现场把戏作足，让何小平拿出最好的状态，同时把坏事变成了好事。而几乎在当时，他就决定了如何处置何小平。部队政委这样的“阴人”“阴招”多的是。冯导当年肯定感同身受。
　　
　　分队长演的也不错。部队中的女干部就是那样，特别是有些技术含量的女干部。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却把感情藏得很深。一句话，就是那个范儿。
　　
　　
　　我眼中，电影不错，原著更精彩！还是那句话，没看原著的，快到电影院去吧。看过原著的，看不看你可得想好了。



      2017年12月     沈阳

远去的烟云

附：
             热血青春            严歌苓小说《你触碰了我》读后

1，        故事背景

　　
　　故事主要发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页，中国大地，解放军某部某文工团。极左的思想虽然仍旧影响着人们的思维，但在西风东渐改革开放的浪潮下已成颓势。活跃的不安分的思想萌芽，如同在“身体里到处乱窜的爱情（作者语）”。
　　
　　故事中主要的人物有四：文工团舞蹈演员何小嫚、郝淑雯，独唱演员林丁丁和舞蹈演员刘峰。至于“我”，舞蹈演员萧穗子，不至于打酱油，但所起的作用主要是串针引线，通过我的眼睛我的叙述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串起来，再自然地走到今天。
　　
　　如同另一位军旅作家石钟山《幸福象花儿一样》中的杜娟们一样，本书中的主人公们也生活在解放军某部某文工团中。这某部不小，应该是大军区的建制。虽然书中并未明说，但当了二十年兵的我相信我的直觉或者直接称经验。既然是部队文工团，又有着那个时代的印记，主人公们自然都会有些争进步，做好事的上进行为，当然也有偷换温度计，伪装带病上剧场，轻伤不下火线的小心眼儿。显然，部队也并不是净土。一个纪律，八方戒令很难管住青春的热血。所以就有了纸上恋爱的萧穗子，和男友甚至一度放弃了晚上休息时间一昧偷欢的郝淑雯。当然，最惊心动魄还是刘峰和林丁丁的“触碰事件”。刘峰是爱林丁丁的，单相思了多年。为了不影响她的进步，他硬是按捺住自己的感情，一直等到她提干、入党了以后才对她表白。林丁丁则大惊失色，她从未想过刘峰会爱上自己。慌乱中，刘峰拥她入怀时手意外伸进她衬衣中摸到了后背乳罩的扣袢。林丁丁大哭而逃。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却被好事者上纲上线，结果刘峰被处以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并下放到原部队工兵营，他的人生轨迹自此改变。第二年，中越自卫反击战爆发，刘峰在战场上以赴死的决绝英勇作战，负伤丢掉右手，开始了一生的悲剧。
　　
　　郝静雯，这个昔日高炮师师长的千金，她的军旅之路注定比别人要顺许多，虽然都是舞蹈演员。她在文工团都是个谁也不怕的主儿，可以拉帮结伙明目张胆地欺负何小嫚；只因为看不惯有个“反动诗人、电影编剧父亲”的萧穗子，就可以暗中勾引其纸上的男朋友并说服其交出萧小穗的情书“出卖了”萧小穗，又利用父亲的权势将那位损男调到作战部队后再一脚踢开。她在部队不说如鱼得水而是无所不能。
　　
　　何小嫚的成长却是一个长期受尽折磨的过程。她幼年丧父，做为拖油瓶随母亲改嫁到何家。何家虽然是高干家庭却对她满是歧视，吃的用的都比几个姐妹差倒还罢了，甚至何厅长家的女保姆都在公开欺负她。她战战兢长到十七岁终于考到文工团后，以郝静雯为主的军中干部子弟们（话说军中女兵各个都有背景）也会在生活和学习中变着法子出她的丑。其实倒不是有多坏的心思，就是欺负她，在她身上找乐子。团里只有刘峰会公道地说一句，你们总欺负她做什么。她爱上刘峰的基础不是感激是缺乏爱，甚至缺乏起码的尊重。当她受贬下到医院从而走上战场并以自己的流血牺牲赢得荣誉凯旋而归时，面对层层拔高的讲用稿，终于崩溃。只因为“我离英雄的距离还很远”。康复后她竭尽所能照顾刘峰，直到刘峰辞世。她是最真实的。
　　
　　其实，说实话，虽然上百人的文工团里公认刘峰是个好人，善良，心灵手巧，乐于助人，是全军的标兵，是典型，但在骨子里，她们瞧不起刘峰，只因为刘峰出身贫困，“他的苦难童年在一个县级梆子剧团度过”。所以林丁丁听了刘峰的表白会认为是受了其思想上的强暴，“他怎么敢喜欢我？”
　　
　　从这个角度说，在郝静雯、林丁丁们心中她们是两个阶级。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而刘峰和何小嫚才是低微如尘土的。
　　
　　而刘峰的悲剧就是没有认清这一点，他以为自己也是优秀的，自律的，后天努力的。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不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兵，女神。而这女神从来没有真正从心里接纳过自己。她只是享受着他给自己在宿舍省下粮票省下钱做的糖饼而已，而且会认为这是漂亮女兵的专利。而往身边凑的男兵男军官们只是犯贱而已。说句题外话，这样的主儿我还真见过。
　　
　　所以心中一直矗立一座女神的刘峰无法接受何小嫚的爱。而当自己梦破心碎身患绝症后，他就更不能接受了。这个心地善良，只能帮助别人，连自己生病都感觉给别人找了麻烦的好人，在遭受了妻离子散的变故后，一生孤苦地离去，虽然他也曾是货真价实的英雄。
　　
　　而林丁丁这个装了半辈子的女人确实让人有些反胃，这个脱下了军装，有过两次婚姻的漂亮女人，有着相当的心机与算计。老实说，当作者一层层扒开她的外衣，当我知道连她当年病美人似的举手投足都是伪装（只为争得领导的表扬）后，我的第一反应是真为刘峰不值。可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真正爱了还有谁去想值不值啊？
　　
　　难得的是，作者在冷静的叙述中不只是只有对那个时代的追忆和无奈，也有自省甚至忏悔。她借主人公的口中几次说，我们怎么样？当年我们没欺负过何小嫚吗？我们不都是在刘峰的批判会上争先恐后地发言，落井下石吗？我们不都是认为刘峰根本不是什么骨子里的善良和乐于助人，一直盼着他出点事犯点我们大家都会犯的错误才踏实吗？这里有对那个极左年代的反思，更有着对人性的拷问。
　　
　　俱往矣。滚烫的热血，难堪的青春换来的只是读者的一声叹息，如我。
　　
　　2，        作者其人
　　
　　关于作者严歌苓，我以前应该在书评或者读后中提到过她。找了一圈在六星的帖子却没见，也罢。她算是相当牛的当代女作家，其个人经历还真是年幼时即入伍（9-12岁），一直在部队文工团做演员。本世纪八十年代后写作，其作品颇丰，搬上大银幕的有《金陵十三钗》、《归来》（陆犯焉识），还有《扶桑》、《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等。一直感觉，她是很有激情的一位作家。说有激情是说她可以在文中夹叙夹议其笔下的人物，正在编织的故事而不会让你感觉突兀或者反感，她的激情引导你的情绪和其同悲喜共愁欢。是的，在女作家群体中，相比于王安忆叙事风格的多变，方方（《风景》作者）的冷峻，迟子健画卷般的勾勒和地域特色，严歌苓更激情，也更善于故事的经营。有人说，严歌苓的小说极富画面感，非常利于改编成电影。其实，我眼中，还是故事讲得好。还是那句话，小说就是讲故事，电影也一样，其最核心或者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讲故事。
　　
　　就说这么多吧。

  

远去的烟云

  书屋搞活动，无以为贺。找了一篇旧帖，算是没空着手来，

座有兰言

好帖，主楼是旧的，但看的人是新的，交流更是崭新的，我一直认为，一个优秀帖楼，主帖与跟帖的作用是三七开。这篇既有独立性，又和弦弦的形成呼应，更好。。
序号应该是15.。

远去的烟云

座有兰言 发表于 2023-2-19 17:20
好帖，主楼是旧的，但看的人是新的，交流更是崭新的，我一直认为，一个优秀帖楼，主帖与跟帖的作用是三七开 ...

  谢谢座有兰言肯定！序号这就改过来！

榆园书话

小说拍成电影，算是对文学作品的再创造，对普及名著，有一定的贡献。

大部分人其实根本没看过《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原著。更别说《红楼梦》。

都是从电视剧上看到的

榆园书话

严歌苓，应该很早去了美国，现在已经入美国籍了。

四手

谢谢烟云，支持书房活动

四手

小说我看过，写得残酷
电影没看过，
真好

四手

严歌苓的小说我看过好多额
我现在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问题，很多书读得走马观花，太粗糙了，其实很多需要细读
很多作家开始都是从自己的经历，身边的故事发掘素材，后来是从一些新闻故事里面去发掘素材
通过他们的思考变成了另外的东西，很厉害，也很有趣

一水天涯

本来是想按着编号来慢慢读大家的影评，看到烟云兄跟我写了同一部电影，那就先读为敬~

读过原小说果然理解更透彻，加上烟云兄本身的阅历，评论更丰富一些，有些观点与我不谋而合，也十分高兴，问好~

远去的烟云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3-2-19 18:07
小说拍成电影，算是对文学作品的再创造，对普及名著，有一定的贡献。

大部分人其实根本没看过《西游记》 ...

  四哥所言极是！严歌岺也坦言，拍了电影以后，自己的小说卖得特别好！

远去的烟云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3-2-19 18:13
严歌苓，应该很早去了美国，现在已经入美国籍了。

  是的，但她还是用中文写作的。

远去的烟云

四手 发表于 2023-2-19 20:34
谢谢烟云，支持书房活动

  哈！对了，你是书房版主。

远去的烟云

四手 发表于 2023-2-19 20:35
小说我看过，写得残酷
电影没看过，
真好

  我觉得这部电影算冯导改编得比较好的一部。

远去的烟云

四手 发表于 2023-2-19 20:37
严歌苓的小说我看过好多额
我现在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问题，很多书读得走马观花，太粗糙了，其实很多需要细读 ...

  你的阅读量我没法比。也无所谓细读吧，我现在想想以前读过的书，也忘得差不多了。

远去的烟云

一水天涯 发表于 2023-2-19 21:44
本来是想按着编号来慢慢读大家的影评，看到烟云兄跟我写了同一部电影，那就先读为敬~

读过原小 ...

  其实，还真是看了你的影评，才想起自己也写过关于《芳华》的几个字。能看到“阶级”说明你很深刻。真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认识的。

归隐宋朝

对，烟云兄也曾是个阿兵哥，而那个时代部队文工团还存在，所以，才会有切身感受。

此评可圈可点，与一水的相得益彰，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差异性，哪怕大同小异也好。

远去的烟云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23-2-20 08:39
对，烟云兄也曾是个阿兵哥，而那个时代部队文工团还存在，所以，才会有切身感受。

此评可圈可点，与一水 ...

  谢谢宋朝兄表扬！

香樟树下

小说没看过，电影看过，等有空看看原著。

远去的烟云

香樟树下 发表于 2023-2-20 13:11
小说没看过，电影看过，等有空看看原著。

  小说比电影残酷得多。

四手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23-2-19 21:53
哈！对了，你是书房版主。

谢谢烟云支持，喜欢你文字里的冷静叙述

远去的烟云

四手 发表于 2023-2-21 16:59
谢谢烟云支持，喜欢你文字里的冷静叙述

谢谢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