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陶然然 于 2023-2-18 10:48 编辑
六
这天王思谦把和顾佳的电子结婚请柬发了过来,倒是新鲜别致。岑逸见那请柬上有一行空着,请收柬人留下祝福,她便打了一行字:“愿你们把每一天都过成定情的那一天。”
大年初五,岑逸发现王思谦这几天天天给一个绘画界的朋友点赞留评,那女画家还是岑逸介绍给他认识的。王思谦对于新朋友如此卖力联络,岑逸心里不是滋味,她想了想语音说:“友情上这么多情,爱情上想必不会专一。我替顾佳担心。”王思谦连发了几个问号来,岑逸索性挑明了。王思谦先笑她小心眼,发觉她真生气了,又忙信誓旦旦地说“泛泛之交,怎么能跟你比?”见岑逸不屈不挠,又说“以后不给她点赞了,不信看我表现!”岑逸胸口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婚礼的前一天下午,岑逸如约打车到了王家,作为友谊界的唯一代表,单等着吃晚上的“暖房酒”。王思谦拿她穿惯了的拖鞋给她换,一路陪上二楼他和曹桂芬共用的书房。小房间开了暖气,倒比岑家的大画室显得暖和。王思谦让岑逸看他练笔的新作,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有位高手随时指导,近期他画兴高涨,筹备婚礼之余还顺带着画了好几幅画。岑逸踱过去细看,有一张花卉色彩浓厚,蓬勃芳菲,哪怕只是一束花也像漫山遍野。岑逸指着评价“浓得化不开,可以绚烂,不要堆叠,看久了眼睛消化不良。”王思谦经她提醒,果然看出了毛病所在。他自己原也不满意,只是找不到症结。
另一幅风景基色是淡绿、淡黄,辽远,静逸,素雅。王思谦小心翼翼地请教:“这幅怎样?”岑逸点了点头说:“还罢了,只是把远方画得太单一,没了纵深,多一重层次感更好。”王思谦诚心称是,又指一幅人物肖像。岑逸一看笑了。王思谦战战兢兢问:“不好?”岑逸微笑道:“不是,画得不错,明亮纯洁,像八十年代初的国产电影。”王思谦抓抓头皮笑道:“我哪看过那个年代的老电影啊。”岑逸笑道:“代沟出来了。”
王思谦问岑逸有没有大作欣赏学习。岑逸从手机图库里调出许多照片,说是画好了拍的,准备下次到省里答谢恩师时请他批评。王思谦笑道:“世界上还有人能当你的师傅?你肯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岑逸正色道:“差得远,艺海无涯,而且什么青出于蓝的话,提都不该提。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王思谦钦佩地看着她说:“现在像你这么知道感恩的真没几个。”岑逸笑道:“谁对我好,我一定加倍对谁好。”
她话里的暗示仿佛是白费了。王思谦懵懂、驯顺,活像一只无辜的白鹿。那股子后知后觉,真让她喜也不是,恼也不是。
王思谦看岑逸手机里的照片,一套“五虎上将系列”,形神毕肖,气势慷慨,虎虎有威;另一套“文人小品系列”,描摹士大夫生活情趣,或品茗,或逗鸟,或观棋,或赏花,或醉卧,或垂钓,简净清素,而不枯涩;高古朴拙,而又飘逸。王思谦看一张,赞一张,翻完了,由衷感叹:“我一辈子画不出这样的画来!”
岑逸笑道:“练练书法,对画有好处。苏东坡、赵孟頫、董其昌,都是以书入画,强调笔法。”王思谦插嘴:“米芾怎么样?”岑逸欣喜:“承先启后的大书家,创了‘米氏云烟’的大画家!你能注意到他,旨趣和眼光有进步啊!”她一说到毕生最感兴趣的领域,顿时神采飞扬。王思谦受了她的感染,也不禁心神振荡。两人互相看着,足有一分多钟,岑逸笑道:“想到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了!”王思谦笑着说:“伯牙可不会老摸子期的头。”把岑逸也逗笑了。
王思谦倒了水端给她道:“岑老师,帮我排练排练明天的求婚仪式呗?”岑逸奇道:“怎么排练?”王思谦双手一摊:“你站那儿不动扮演顾佳就好,我说我的,争取不忘词,一遍过。”岑逸心道:“多几遍无妨。”当下应了。
王思谦从手机里调出音乐,单腿下跪,向着岑逸郑重地深情地说:“顾佳,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一只蝴蝶发卡。古人说女子16岁及笄可以出嫁,我希望你的头发能为我盘起。我会永远爱你,嫁给我吧!”
岑逸在抒情的歌声中瞧着他,带着一丝难言的微笑。王思谦眼巴巴地盯着她,她笑着接过发卡,几秒钟后,轻轻搁在一边。王思谦站起来问:“可以吗?”岑逸说:“可以。”王思谦松了口气:“可以就好。”岑逸轻叹:“当然可以。”
六点钟,二人下楼,与亲戚们一起喝“暖房酒”。饭后要走了,岑逸忽道:“我真糊涂,差点把结婚礼物忘了。”伸手进包去取。王思谦按住她手兴冲冲地说:“别忙,我猜一下!你的画?”岑逸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先生,过过脑子,得是多袖珍的画才塞得进我这包?”王思谦放开她手说:“算了算了,揭晓谜底吧。”
岑逸抽出两条情侣真丝围巾,一条上是牡丹、茶花、紫藤,一条上是杜鹃、水仙、迎春,并没有打翻了调色盘,却满眼淋漓的生机。院门斜上方灯光一照,光华流动,美不胜收。王思谦叹道:“太漂亮了!咦,这……这个图案……”岑逸得意一笑:“这回你猜对了,图是我画的,然后再请苏杭师傅加班加点特别定做,印到围巾上去。”王思谦抚摸着两条围巾说:“都舍不得围了。”岑逸欣慰地说:“你喜欢就好。”王思谦抬头看着她说:“岑老师,以后咱们做一家人吧?当一辈子姐弟,老了还在一块晒太阳。”岑逸心中一酸笑道:“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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