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只不过是这么回事:二十年来我在全城只找到一个有头脑的人,而他又是个疯子---契诃夫《第六病室》
A(皖北)
老家在皖北的最角落处,多年前,孔子曾在我的家乡山崖避雨晒书。冬天,村口呼啸的北风能卷起地面的积雪,白茫茫一天,看不清路。
今年,这个冬天,白茫茫的还有漫天的纸钱和孝衣。
“今年死去的老人特别多”,这是父母、叔伯、村人的集体摇头感叹。镇上的棺材铺价格已由往年的肆仟涨到了一万多元。
初一,去邻村烧头纸。一路上,大家笑嘻嘻的谈着谁发了财,谁升了官,谁买了豪车。
堂哥低声告诉我,跟在他身后,怎么戴孝帽,怎么哭,磕几回头,一一讲究,这些个老家的风俗和规矩以后要懂要了解。
烧纸回村后,他们开始聚餐、喝酒、聊天、吹牛……所有的仪式其实都只是象征层面的,又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乡村,一个人生老病死都是如此平常。
没有人想过,许多无辜死去的人,怎么讨个说法,向谁讨个说法?包括逝者自己。
B(病人)
返乡归来,L君,说一年过去,写篇东西吧。
斟酌再三,六年之后,重新起笔。算是告慰,算是纪念,亦是作别。
人至中年,我病了,病的很重,抑郁症、失眠症、失语症、关节炎、肠胃炎……这些年,我独居庐州城北,不问世事。三年持续的疫情,我们看过了太多的夕阳和热血,看惯了太多的春花和落叶,这天下之大我们已稍稍阅历,方知世人皆苦,方知万事皆难,方知大道难行。我们正在慢慢老去,生者如斯,逝者如斯。
C (COVID-19)
它的中文名叫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2020年12月29日上午,我正在给部门员工开会,武汉记者李婵娟告诉我武汉出现了传播疫情。我告诉她如何做好隔离措施,如何避免就诊时的聚集性感染。但多余之外的担心,随之疫情席卷了武汉,然后全国、全世界。
2023年12月21日,我开始发热、头痛,22日,关节酸疼、咽喉如刀刮,24日,咽喉持续出血伴随呕吐。五天之后,我在楼下的淮南餐馆里艰难的吃下第一碗鸭血粉丝。可是,更多的人在我之前倒下了,没有名字。也注定会有更多的人在我之后倒下,没有名字。
一具有名的尸体躺在无数无名的尸体上,这是所谓的历史。但更多的时候,我们是没有资格做那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万骨中的一骨,你只是时代大潮下的一粒永不见天日且被历史的压路机压的粉身碎骨的石子。三年疫情,深刻改变着我们的世界,并以沉重的方式写入人类历史。
三十年后,你们会重新回头看这段历史。
D (答案、对错)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给自足,自得其苦也自得其乐。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譬如我曾年少时,读过无数的书,借助各类书籍来抵御死亡的恐惧和生命的冷,但是没有答案。但这是世界是应该分对错的。
我曾一度活的很是拧巴,这种拧巴来源于我对事物“对”和“错”的认知。任何一件事情,我习惯于从“出发点”判断,到“落脚点”归纳。
我很厌恶我周遭的一切。
这里,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迅速成为一部分人攫取利益最好的平台。这太恶心。防疫志愿可以变成作秀的舞台,防疫管控可以成为上升的阶梯,疫苗可以成为攫取利益的最大蛋糕。
唯独没有人关心民生里绝望的呼喊,没人关注那些永远再也开不了口说不了话的人,大家有的只是漠然和麻木,这太可怕。
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熬夜过年,那时似乎还没有电视?仰望星空,会有一种敬畏之心,有敬畏才会衍生出责任感,人心与世界原本就息息相关,流畅如水。若中途断裂干涩,注定要被风干成泥沙,消弭无影无形。
《间客》中的许乐曾说:“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我认为这个世界是错的,现在我可以勇敢的说,我是对的”。
E(END)
年后素雪初融,雨滴终于掉下,一些入泥,一些砸向铁棚,“咚,咚”发出声响,而万物沉默。
我知道我只是个病人,你想自由吗?那么就学会自律,你想清醒吗?那么就学会痛苦,你想公正吗?那么就学会孤立这个世界,也被这个世界孤立。
如果我们领导者恪守公正、制止暴力并对权力负责,如果我们人人在自律的框架内最大的愿意自由和享受尊严,如果我们去掉隔阂和消除愚昧,相信多样的种族和宗教也能像孤儿和平地分享石栗树一样和平地分享这个世界,如果我们公平合理地分享陆地和海洋的财富,如果我们相信人类可能竭尽全力超越这一切,这样的世界就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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