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飞梅弄晚 于 2022-9-29 08:27 编辑
最近过得比较拧巴。
其实我情商不高,又有点狗里狗气----意思是,一旦在意或专注某事某人时,有着异于常人的细腻及敏感;反之,不仅掉链子慢半拍,还后知后觉别人的评价和感受。
李慎言告诉我脑壳磕到床头柜子,流血了还。我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大笑,因为我真的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笑。李慎言气极问,你会当妈不?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关心磕得深不深?痛不痛吗?我老脸一横,那你教我怎么当妈呗。我敢说,他真敢教。
所以,以我的狗里狗气,反复在一件事情上拧巴是极其少见的,原因何在?又到底为何拧巴?
复盘。想了几天,晚上终于灵光乍现:对,拧巴的原因是丧失了松驰感。换言之,过得紧绷了。
以往的松驰感体现在心安理得地摆烂,在面对因那一丢丢的上进心产生自责时,反过来寻找种种途径合理化摆烂行为。这种松驰感真是迷人。
人间处处是道场。紧绷是从上海封城开始,断崖式崩塌。
公司帐面亏损,余额倒挂,二十多个员工何去何从。
李慎言爸爸猝死,孩子深夜哭着在小区打转,哀求放他回去奔丧,奈何他纵然出得了上海,也进不去江苏。没有想到上海会封城,没有想到猝死,所以手头并无准备,料理后事捉襟见肘。
婚姻不在,爱不在,但他仍然是我的青春我的初恋,是我十六岁认识的大男孩,是李慎言爸爸,是家人,是那个只要我一声呼唤就会全力以赴奔来的人,哪怕他懦弱,哪怕他一无是处,哪怕一地鸡毛,他的存在,就意味着我尚有退路。
他过世的前一天电话,说自己将死,有话与我讲,再让李慎言回电。他是一个想负责但最终没能负起责任的爸爸,李慎言从期待到失望,再到针尖对麦芒,最后将他拉入黑名单。我冷哼,这不好好的吗,得了绝症这般没话找话的老梗在我这里他已经用烂。僵持中,他似是甘心又似不甘心地挂断电话。第二天接到死讯,我半天没缓过神。
人真的能预测自己死亡吗?
那些日子,半夜梦醒,一摸脸上,全是湿痕。困在屋内,独坐阳台,常常无征兆流泪。生老病死我经历太多,早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并不是伤心这个男人的早逝,而是以后的日子,我的身后只有悬崖和茫茫大海。我必须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强迫自己忙碌起来,强迫自己一刻也不能停摆。
生活进入另一条轨道、另一个节奏,稍稍得闲,那惘惘的威胁就如潮水般汹涌扑来。心如褶皱,纹里全是焦虑。
疫情过后,业务量腰斩。南京公司空降要员,尤其关注上海市场,不仅要取消原市场扶持政策,还要我们签订目前大环境低迷情况下不可能完成的增量任务。合伙人商量,南京逼我们,我们就倒逼南京,但结果极可能是倒逼不成,反把自己作死。我想都没想,既然进不成退不得,那就作死拉倒。
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真是酣畅,一解权衡利弊的郁闷。一想到“我就这副吊样,你爱咋咋滴”,人瞬间松驰下来。
松驰感是内在与外界适配,是见到梅花落满南山,见到树影稀疏消散,见到山山海海而川,觉得自有他的道理,虽然说不出其中要义,但平静坦然面对结果。
焦虑是意识到自己无力,无法掌控突如其来的变数后面带来的变化,不喜欢当下那个弱小的自己,是对自己有要求、暂且无法满足向上状态下的内外拧巴和自我撕扯,同时也可以理解为在追求更好的自己。
无论哪一种状态,都应该正视和接受自己的无能和弱小,而不是让向前的通道变得狭窄。行止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何等的胸襟和气度,我与此境隔着九重山。
还好,李慎言说你别焦虑,以后我养你。他的路,阻且长,我所经历的,他也必是要一一经历的。生命的真正意义大概就是在神性、人性、兽性之外挖掘人的第四性:灵性;母子一场的真正意义,大概就是我制造和参与一个生命寻找自我的过程。
还好,我可以约上李慎言,一起去楼顶,看看落日,看看晚霞,看看风。看到他很烦又努力忍我的表情,这道坎,我也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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