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1-8-29 22:49 编辑
三姨病了,我妈一宿都没睡,因为她和三姨姐俩的感情最好。妈妈姐妹三个,大姨前几年走了,所以,妈更是着急。 三姨很早就嫁到北京去了,因为有人给她介绍对象,是个在哈尔滨施工的建筑队工程师。后来,三姨就跟着三姨夫去了北京,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 三姨是东北人,自然是想家,我记得她几乎隔两三年经要回来一趟。回来的时候总大包小包的给我买东西,什么北京的酥糖,糖火烧,北京的糕点等等,那个时候屯子里的人可羡慕俺们家呢。 三姨长的漂亮,三姨她才能嫁给三姨夫,妈说我就长的像三姨。 三姨有儿有女,她女儿我没见过,只见过她的儿子。有一年我还在上初中,我这个表兄就来了。说是到哈尔滨出差顺便来看看我妈。我妈又是炖大骨头熬酸菜,又是煮血肠,满满登登地摆了一大桌子,那小子连碰都没碰,上午来的下午就走了。 “妈,你看你整这老些菜,他连看都不看。”我生气地说。 “大概是嫌乎农村埋汰。”妈叹了口气说。 “有啥埋汰的?他拖鞋上炕的时候,我看他的袜子都能打铁了,还露着脚后跟,他还好意思嫌咱们埋汰?”我说。 我从此就不待见这个表兄,啥金贵人? 后来,三姨也不常来了,就是因为身体不好。 这次她病了,我妈挺着急,可是去不了,因为家里的苞米还没卖。今年也邪门儿了,苞米的价格,一天一个价钱忽高忽低,整得人们高了不敢卖,怕再涨就吃了亏。价格下来了就更不敢卖了,怕它又涨价。买苞米的一天踢破门槛,家里得有人盯对。 再加上我妈身体也不行,我哥走了,媳妇在城里买了房,我姐也嫁人了,家里就是我和我妈,所以,这次就让我全权代表去看我三姨。 别看我没少见过三姨,可是北京我却一次也没去过。听了心里很高兴,一个是想三姨,还有就是想到北京看看到底啥样?又想起了表兄,一个连酸菜大骨头都不知道是好东西的人,北京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山炮呢? “到了你三姨那,别犯虎,少说多听。”妈嘱咐我说。 “我去了就回来,我不在那待着。”我说。 “既然去了干嘛着忙回来,多待几天,一个是陪陪你三姨,还有去逛逛北京,我年轻的时候和你爸爸去过一次,北京可老大了。”妈说。 提起爸爸我就伤心,因为他去年病逝了,这也是我妈不愿意出门的原因。 买了车票是晚上的,妈特意给我包了猪肉酸菜馅的饺子。饺子刚刚摆上桌,二愣子进了门。 二愣子是我们屯子的,跟我是同学。他声称和我处对象,我也没在意,处不处对象我说了算,不过我俩挺说得来。 “大婶,啥日子包饺子?”二愣子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饺子问。 “吃饺子还分日子?吃了没,没吃上炕一块吃吧。”妈说。 二愣子脱鞋上了炕,我说:“你到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家包这些饺子能全吃了?就多我一双筷子?”二愣子说。 大家吃着饺子,二愣子说:“雅芳,听说你要去北京?” “你咋知道的?”我问他。 “这屯子屁股大点儿的地儿,谁家有点啥事比广播都快,我咋不知道?”二愣子说。 “她三姨病了,我让她去看看。”妈说。 “啥时候回来?”二愣子说。 “你吃河水长大的,管这么宽,我啥时候回来还得跟你汇报?”我说。 “大婶,你这闺女就老在家里得了,嫁不出去,说话比苞米瓤子都硬。”二愣子说。 “去一趟还不多待几天?”妈说。 吃了饭我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哈尔滨坐火车,二愣子把我送到村口。 “到了那加小心,城里坏人多,你别在让人给拐卖了。”二愣子说。 “这不用你操心,拐卖姑奶奶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我说。 我说完要走,二愣子站在身后说:“这就走了?” “那还咋着?”我回过头问。 二愣子一把搂过我来,亲了我一口说:“这还得我强制,缺心眼儿吧你?”二愣子说完转身走了,我心里还真的有点扑腾。 坐了一夜的火车,对过的一个男人打了一宿的呼噜,可把我祸害苦了,一夜没睡。 下了火车看了看地址,三姨家就住在西直门附近,我下车的车站就在西直门,是北京北站,看来名字相同应该离她家不远,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了过来。 “大姐,打车不?”小伙子问。 “你管谁叫大姐呢?”我白了他一眼问。 “你看,我也没说别的呀?”小伙子迷惑地看着我说。 “我有那么老吗?”我说。 “一听说话就是东北人,那叫你老妹儿怎么样?”小伙子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跟你打听了地方,这个地方咋走?”我拿出写着地址的字条问。 小伙子接过纸条看了看说:“这地方可远了,你上我的车我拉你去。” “你啥意思?”我听了问。 “我是开出租的,你要去的地方我都知道。”小伙子说。 “多少钱?”我问他。 “先上车,钱好商量。”小伙子说。 “还商量啥,你不打表吗?”我问他。 “打表可就贵了,我保证便宜你,你放心吧,北京人都是好心眼,热心肠。”小伙子说。 跟着他上了车,出了站就上了立交桥,果然如我妈所说,别说北京这地方大,就是马路上的车,多得看着都让人眼晕。 “上北京来干什么?”小伙子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三姨在北京,我来看看她。”我说。 “你三姨在北京打工?”小伙子说。 我一听这话就来了气,难道我们东北人到北京就能打工? “你咋这么不会唠嗑,我三姨就是北京人。”我说。 “你的口音是东北的,你三姨怎么是北京人?”小伙子说。 看来这犊子还喜欢刨根问底。我想。 “嫁到北京来了,咋地不许啊?”我说。 “老妹儿,你看你,从见面说话就横着出来,我也没说什么犯歹的话呀?”小伙子说。 车在马路上晃晃荡荡地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总算在一片楼区前停了下来。看来我下车时候的估计是错的,这里车站并不近。 “多少钱?”我问。 “一百二十三,看在你坐我车的份上,把零头给你抹了,你给一百二吧。”小伙子说。 “啥,这么贵?”我听了吓一跳。 “这是北京!老妹,买包烟还十几块钱呢。是扫码还是给现金呢?”小伙子说。 没办法,上了贼船了,后悔也没用啊? “扫码,一百二十三,一分也不少给你,你别假慈悲,我也不差那一百二百的。”我鼓着肚子说。 “痛快,到底是东北人,说话就是敞亮。”小伙子说。 下了车按照地址找到三姨家的楼下,三姨家是座老楼房,楼道里黑乎乎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楼,敲了敲三姨家的门。 “谁呀?”里面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门开了,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 “你找谁?”她问我。 “我三姨是住这吗?”我说。 “谁呀?”屋里传出三姨的声音。 “三姨,是我,我是雅芳。”我说。 “孙静,快让小芳进来。”三姨在里屋说。 年轻的姑娘让我进了屋,都到里面的屋里看到三姨躺在床上。 “三姨……”看到三姨的样子我心里挺难过。 “芳啊,快来坐三姨跟前来,你妈挺好的?”三姨欠起身子招手说。 我看到三姨虽然还是那么好看,可是上眼皮是肿的,脸色也发青。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我说。 “我不要紧的,就是老毛病,肾不好,冬天就爱犯。孙静,这是你妹妹,你没见过,是你二姨的闺女。”三姨说。 孙静朝我点了点头,三姨又没完没了的问起家里的情况,当知道我爸爸没了,三姨哭了。 “你三姨夫走了五年了,你爸爸又没了,你说我跟你妈的命怎么这么苦……”三姨擦着眼泪说。 “我妈没敢告诉你,知道你身体不好。再说了,你去了有啥用?”我说。 “我跟你妈差六岁,我们从小就没有父母。你妈结婚的时候带着我,我那个时候还上着学,都是你爸爸接送我,我要是知道你爸爸没了,我这病说啥也不能告诉你妈……”三姨说着又掉下眼泪来。 “妈,您赶紧穿衣服,该去做透析了,春生一会儿就来接您来了。”孙静说。 “哦,芳,春生是你姐夫。”三姨说。 “三姨,我也跟你去。”我说。 “好,反正一时半会也做不完,咱们娘儿俩唠唠磕。”三姨说。 三姨穿好衣服,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跟着三姨和孙静上了车,三姨又把我介绍给了春生。 我虽然没见过透析,到了医院看到三姨那样痛苦,我心疼极了。 中午的时候回到家里,三姨吩咐说:“孙静,你跟春生带着你妹妹上外边吃去,她大老远来的,我还不想吃东西呢,吃完了给我带点稀粥就可以。” “三姨,我不去外边吃,我给你做饭吃。”我说。 “那就叫俩菜在家里吃吧。”孙静说。 三姨又问我几点下的车?怎么来的?我把经过告诉了三姨。 “孩子,你是让人给蒙了。这离西直门车站走着十分钟,你在窗户那都能看见车站的大楼,你是碰到黑车了。”三姨说。 “可是在路上走了半个多小时呢?”我说。 “那他是给你绕道呢,欺负你是外地人,不认识路。车站净是这样的黑车,你怎么不往家里打个电话,让你姐夫去接你呢?”三姨说。 “我看这小子就不像好东西,我找他去!”我说着站起身来。 “你上哪找去,北京这么大?”春生在旁边说。 孙静叫了外卖,没一会饭菜送来了,大家调开桌椅吃饭,三姨躺在床上,因为透析非常消耗体力,她没有力气坐在桌子旁边。 “小芳,我妈这次病得挺重,是肾衰竭,也叫尿毒症,大夫说很危险。”孙静坐在外屋的饭桌旁边小声地说。 “那咋办?北京这么多的好医院,得给她治呀?”我听了着急地说。 “除了换肾,没有其他的办法。”孙静说。 “那就换呀?”我说。 “说得轻巧,要花很多钱不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肾源。”春生说。 “你现在在家里干什么工作?”孙静问我。 “我高中毕业就在家里帮着我妈下地干活。”我说。 “我跟你商量点事。”孙静说。 “啥事?”我问她。 “如果你家里能离开,你在这照顾一下我妈好不好?本来我们也想请个保姆呢,如果你来照顾她,我们就更放心了,因为我哥哥在国外回不来,我们俩工作又忙,还得照顾家里和孩子,你看呢?”孙静说。 “我得跟我妈商量商量,家里就是我妈和我,我不在她咋办?家里的活也得需要人。”我说。 “你先暂时帮帮我也行,我们给你工资,不让你白干。”孙静说。 “姐,不是钱的事,照顾我三姨是应该的,不过我得跟我妈商量一下。”我说。 “那你给二姨打个电话问问?”孙静说。 “好。”我说着掏出电话。 “别在屋里打,我妈听了心里不好受,你一会出去打。”孙静说。 吃了饭,又给三姨熬了粥,看着她喝了我说:“三姨,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 “好,别走远了,你要是想玩,哪天叫你姐带着你去。”三姨说。 出了门下了楼,掏出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了三姨的病情。我妈一听就哭了,我又说了孙静跟我说的话。 “你就在那伺候你三姨,家里你别惦记着,有你哥哥和你嫂子呢。还有,别忘了给我打电话,随时告诉我你三姨的病情。”我妈说。 打完电话,忽然就想起了三姨说的黑车的事,越想越来气。我想,既然他在车站骗人,那就不是一次,他一定会经常在那,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心里想了就去干,一路打听到了车站,果然如三姨所说,车站离三姨家很近,这就更让我恨那个黑车司机。心里想,你等着,看我的找到你的,姑奶奶非得好好地收拾你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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