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字早该记录的。因为懒,慵懒,拖延至今。)
“老婆,走,楼上去。”先生这么邀请。
“不!”我蜷在沙发里,啃着零食,干干脆脆答。想了想又问,“上去干嘛?”
“杏子要成熟了。把果子套袋了,免得鸟儿糟蹋。还有老鼠,也厉害……”先生跟个经验丰富的果农似的,郑重其事得让我乐得不行。
迟疑了片刻。我哼哼唧唧,胡扯八扯:“我手关节痛,而且头还有点晕。”
先生哭笑不得,揶揄我:“每次一看要干活儿,你能从脚趾头痛到头发尖上去。”
恼羞成怒之余,我气焰就嚣张起来了,说:“本来就该你做嘛。你看看自然界里,哪个不是雄性把窝巢修整好了,邀请雌性安居的?”
先生鼻孔哼了一声,不再跟我纠缠,转身自行上楼去,丢下一句话:“你就剩那么一点小聪明,全用来跟我斗智斗勇偷奸耍滑了!”
狂汗!
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想着给人打个下手也行。何况先生他不爱吃水果,小果园却蔚然成荫,不都是给我这个地主打长工的?
但,输人不输气势,我也不能灰溜溜就范。便抱了吉他上楼,施施然装乔拿态,坐到葡萄架下,假意拨弄几声,一本正经说:“我是上来练歌的。没有特别需要帮忙的,你不许滋扰我哈!”
套袋后的杏子树,像长了满身牛皮癣,先生钻在枝叶间忙碌,不忘笑眯眯探头答复我:“真以为喊你帮忙啊?是让你来陪着我的。一个人干活挺无聊,你不知道么?”
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多了。
性格迥异的缘故吧。先生总希望我在他的视野之内,哪怕各行其是都成。我一度嘲笑他是真的老了,把“老来伴”诠释得淋漓尽致。他还挺得意,沾沾自喜说,总比“老来无伴强”。
而我呢,却偏爱独处,抱本书能耗掉大半天。时间再有多余,就想拎包出行,不问去处,不问归期的那种。近两年受疫情影响,我也被困在家里,把“人在旅途”的念想折叠了又折叠。
胡乱弹拨了几曲,我还是放下了吉他。自娱自乐性质,偶尔起意,自然能随性放下。下楼,抱了书上来看。是严歌苓的《补玉山居》。偶尔抬头,远山,近水,荷塘,余晖,先生的身影尤显清晰。
黄昏的一大截时光,就这样悠哉哉度过了。
后来,先生说:“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着力打造楼顶?”
不是闲来无事么?我有些好奇,问:“为什么?”
“给你打造的啊!空间宽敞一点,环境清亮一点,你才不会闷出毛病来。”他笑了笑,陷入回忆的样子,“从前,你要不出门吧,就浑身不爽憋屈得慌,感觉跟犯人需要放风似的。”
“那是年轻时候吧?呆不住。”我有点惭愧,自圆其说,“现在老了,心,自然就静下来了。”
“老了吗?”先生哈哈一乐,戳了戳我,“就你这性子,只怕七老八十了,还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我不也蜗居许久了么?”我扳手指头计算,据理力争,“疫情多久了?快三年了吧?我都没挪过窝,我心浮气躁了没有?你看看,你看看!”
争完了,就有些发愣。想起先生说,楼顶是为我打造的。确实,是我想要的家居样子。清晨,抑或黄昏,我习惯了上去坐坐。四季的花果,红鲤的欢悦,加上鸟儿的啼鸣,让人宁静,也平和,想要在庸常的日子里,做一个庸常的女人。
说好的远方和诗意呢?
似乎早已淡忘。抑或,在心之一隅,妥帖收藏。好像也不在意了。总归活在当下,是以蜗居的姿态,继续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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