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的岁月(1) ---- 寂静的冬天

废铁

    那年，那一天，在凛冽的寒风中，偶尔攀上了敞篷货车，缩瑟着蹲在车箱里，心中还止不住高兴。    ---题记   
       冬天的早晨，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闹钟的铃声把刚平吵醒了。外面还是灰黑的，一切都还在沉睡着中。刚平慢慢的坐起身，拉开白炽灯，屋里弥漫昏黄灯光。
   “刚平，你就去么？”母亲关切的细声问。外边的小屋子里，发出刚平起床的响动声。 “嗯。”刚平一面听，一面应：“这几天人很多，要早点去。”
     李大妈披着棉袄出来，看着儿子提着破竹筐、里面有一把铁丝耙和一只破帆布手套。对着儿子说：“外面黑，走路小心点。”便又回里屋去了。那屋子里面，传来一通剧烈的咳嗽声。刚平候他平静下去，才低低的叫道， “妈……爸不要紧吧……要不我就不去了？” ，“你还是去吧，你爸这是老毛病……不捡点碳回来，那饭怎么煮得熟哟”
     刚平听得老爸不再咳嗽了，便出了门，走到街上。街上黑沉沉的，只有路灯照映着他在马路上的影子。偶尔也遇到几只狗，可是一只也没有叫。外面比屋子里冷多了，刚平加快脚步小跑，跑了一会儿就到了工厂大门口。值班室门窗关得紧紧的，刚平蹩进檐下，靠窗下立住了。屏住气，听屋内没有动静，迅速的朝厂子里跑去，拐个弯就能脱离门卫视线。
      锅炉房的煤渣像小山一样，边上几个人影在晃动。三三两两，鬼似的在那里徘徊；刚平暗中窃喜：“没有几个人呐”。没有多久，只见从锅炉房一车煤渣推出来，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忽然合作一堆，追着车子如潮一般向前进；车突然立住，人便簇成一个半圆。推车人头戴着连披肩的帽子，有点象电影里演的日本兵，开口骂道：“围着，老子怎么到煤渣啊”
      刚平左右瞧瞧，只见一堆人的颈项都伸得很长，眼巴巴的期待着那煤渣到下来，轰的一声，一阵热浪，一哄而上，在热气腾腾的煤渣堆里争抢起来，那炭核暗红的，刚平戴着帆布手套眼明手快，一手耙，一手迅疾的将炭核扔到竹筐里。筐子好象快满了，有人推搡着他，他也顾不上谁了，就知道一门心思抢炭核。
      眼见着竹筐满了，天渐渐放亮了，刚平心里还惦记着爸爸的病情。便回家了。
      刚平走到家，家里早已收拾干净，煤炉里烧着炭核发出蓝色的火苗，锅里煮着“汤饭”呼呼作响，其实就是最节约的方法，所有剩饭剩菜加一点挂面放在锅里一锅煮。弟弟妹妹还没有起床，只见爸爸坐在外屋的桌子上费力的吃着面条，大粒的汗，从额上滚下，见这样子，不免皱一皱眉心。
    “我妈呢？”
    “买菜去了。”
    “你好些了吗？今天就不要去了 ”
    “造反派不会答应的”
    “我去帮你请假，就说你病很重啊。”
    “不要，我扛得住，免得惹出麻烦。”
    “唉….”刚平轻声叹了一口气，打开锅舀了一碗汤饭。站在厨房里吃起来。看着厨房角落里堆满了炭核，心里有些高兴。这时李大妈走进厨房，兴奋的对刚平说：“你看我买到什么呀，”刚平瞄了一眼菜蓝子，只见还是萝卜青菜，懒懒的答：“还不是萝卜青菜….”。李大妈翻开青菜便露出了五条小鲫鱼，约莫有一斤多。刚平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心想好久没有吃鲫鱼屯萝卜了。笑着对李大妈说：
    “妈，这个月伙食费不又要超支了吗？”
    “你不是捡了很多炭核吗，这个月不需买煤了。”
      欢喜了一会，刚平便到回房躺到床上去了，床边李大伯喘着粗，并接连咳着，面条没有吃完剩在碗里。刚才好的情绪一会就又变得烦躁起来，刚脆把被子蒙胧着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节上完了，刚平才赶到学校。见那吴诤作威武状，一脚站在板凳，一脚踏在课桌上，一手杈腰一手拿棍子当鞭子。口中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同学们嘻嘻的看着他的表演。韩涛唱了一段，摆动身上呢子军大衣，做了几回亮相的动做。觉得有些冷了，一把抢过身旁韩涛烘手炉，喝道他的外号：“你这个‘小炉匠峦平’那有资格烘火，给三爷我烘吧。”
     吴诤他爸是老红军，他自然就是红小鬼了，他爸老来得子，很宠他。因此吴诤经常穿戴他爸军装来炫耀，一根军用皮带常年扎在腰上。天冷了就把那黄呢子军大衣披在肩上。同学们都很惧怕他，但他有一大好处，很大方，经常有水果糖，花生之类的零食给同学吃。初中生年龄都不大，即怕他，又禁不住零食诱惑。始终有人围着他转的。韩涛比同学们小一二岁，个子又小，家里准备的的烘手炉，象是给吴诤准备的一样。
      漫长的冬天，大部分学生，上学都带着烘手炉，或是陶制品烘笼，更多是用食品罐头筒改制的烘手炉，刚平今天上学赶得急忙，没有带烘手炉，讲台上政治老师在讲列宁的《国家与革命》…..教师也似很冷样子，只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吐着雾气，还总是拿手绢揩着清鼻涕水。说什么是听不清楚。刚平早晨吃的一点汤饭早就消化完了，此是肚子饿，身子冷，头发晕，人有点恍惚，只看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帝国主义战争……垄断资本主义…阶级矛盾…阶级斗争...
      终于又熬过了一节课，刚平随同学们涌出门，下楼，跑到学校围墙角落里，稻草，纸屑，旧课本，作业本。有检树枝，有拆课桌椅，反正只要是能烧的都拿过来烧，一会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刚平靠在边上一会儿就暖和了。活动开了，觉得舒服多了，此时感觉手背涨得有些痛，冻疮肿得发亮，象是要溃破。脚后踝（根）的冻疮早就溃破了，结了痂一走路就有些痛。
      刚平从烘火的人堆里挤出来。看到武健站在那儿发呆。刚平用力拍了一下他肩膀，武健一点也不恼怒，还面露鬼诡之色，拿嘴靠近刚平的耳朵：“你注意吗，裴美华有什么变化？”，刚平面露疑惑“没有啊，哪有什么变化呀”。
    “你没有看到，这两个月她都是穿新衣裳，今天还穿了新皮鞋。”
   “她穿新衣裳，新皮鞋关你什么事啊”
   “她最近愈来愈漂亮，好象听说和厂里美男子在恋爱啊，又有人说是和部队一个人好…”
   “啊….”
   “唉哟….”
       一伙人向刚平和武健撞过来，只见‘小炉匠峦平’双手护着头弓着腰向这边躲。志伟带头和十多个同学，巴掌似雨点落在韩涛的头了，身上。又是在开韩涛“巴掌会”，他们是那么兴奋，那么高兴。韩涛迅速的逃走了，志伟还穷追不舍的紧跟着，韩涛机灵的向教师办公跑去。志伟见此才做罢，他头冒热气，解下了帆布军用腰带，敞开了棉袄。睥睨着旁边看热闹的女生，两个眼球瞟来瞟去、有些得意的神态…，上课铃声响了，志伟有些懊恼，让女生注意他的机会不多，被这铃声就轻易断送了。
      数九寒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了，每天第二节课后刚平班上的同学都要在那南墙根下烧火烘。男生烘暖了，也会自觉的让女生取暖。天天这么烧，学校能烧得东西也差不多烧完了，有同学就找来很多盖房用的柏油毡，油毡上很多柏油，很耐烧，火力更大。王诤，武健，志伟都是烧火的主力，有女生在旁看，他们是最来劲。一次下雪天，武健生火多时，都没有烧旺，志伟过来七挑八弄的就把火搞大。武健骂道：“你□□，老子烧火要你来充板六儿”，志伟回道“老子就来了，你能怎么着？”，武健挥拳过来，志伟手拿拨火棍顺手一档。“唉哟”一声，武健发出的哀嚎，英俊脸蛋上粘上了一快稀稀的柏油。他情急之中，拳头下意识的挥舞向前，一杵，拳头就捶到的志伟的嘴唇上。不好，事情闹大了，一个烫伤了脸，一个杵裂了唇，都是要破脸象的。众男生慌乱，急急将二人送往厂医院…..
      刚平和同学们上这学实在是太无趣了。天热可以 “开门办学”，一群一伙东跑西颠学工学农热闹得很。冬天在学校里半是学习，半是玩闹。上课也没有人真的听讲，胆大同学搞搞恶作剧玩，教师也不愿意批评。虽然同学们心思都用在烘火取暖上，但还是很多人，手脚生了冻疮。报纸广播天天高喊“抓革命、促生产”，天天抓了革命，生产没有见啥促进。粮店供应大米要搭红著干买，饭碗里很少有油水，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饭刚吃饱了一会，就会觉得饿了。日子过得就象是冬日风中破纸屑，随风飘荡着…..
      天上总是灰蒙蒙的阴晦，北风呼呼刮，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就到了阴历年底了，天气变得更冷了。刚平这一段早上去拾炭核，上学，放学，回家。晚上厂里放电影也不敢去看。天冷得很，造反派也放松了对“牛鬼蛇神”管制，刚平爸爸晚上也不需去接受批斗了，能在家安心休息病情好多了。下放劳动的大哥从乡下让人捎来了两只板鸭，割下肥肥的鸭肉煮白菜很好吃，刚平和弟弟妹妹吃得很惬意，晚饭后围着火炉不愿意动身，刚平想:奢侈一回吧。再往炉子加上满满炭核，炉火很快旺了起来。这时妈妈洗完碗收拾好了，坐过来了。她高兴的说：“你们大哥今天还捎了信来，他马上就会回家的，现在只是等生产队杀猪，好带些猪肉回家，信上还说，要拿两瓶桂花酒回来慰劳弟弟妹妹们…..”好安静夜晚，窗外好似沙沙的在响，又在下雪……
      附：寂静的冬天故事，纯系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雪天使君

没看得太明白。

唐朝国庆

印章是——蹉跎岁月？
我胡乱猜得

竹林吹箫

:victory:埋头一顶，欣赏，明天再来看。

唐朝国庆

描述了文革时期的一段故事。
开篇以为像《药》。
文革虽然遥远但读来很亲切。欢迎入住小说板块！

废铁

是那时人们的一种生活状态。

废铁

印章是——蹉跎岁月

废铁

谢谢版主，是写文革时期普通人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