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2-4-20 08:01 编辑
与西方方兴未艾的涂鸦艺术相反,源远流长的国粹题壁已成绝响。在它极盛的唐、宋两代,庙观楼阁,路亭驿馆、林壑峡壁,处处可见。元稹:“邮亭壁上数行字,崔李题名王白诗。尽日无人共言语,不离墙下至行时。”《清波杂志》:“舟行至钓台敬谒祠下,诗板留题,莫知其数。” 题壁诗中不乏精品,李太白“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杜工部《题玄武禅师屋壁》,白乐天《蓝桥驿见元九诗》,王荆公《书湖阴先生壁二首》,苏东坡《题西林壁》……耄耋童稚亦耳熟能详。由此生出无数佳话,像陆游、唐琬的爱情悲剧。 官宦、名人所题,主人辄以碧纱笼护之,以为荣耀。无名之辈的则任其“尘昏满壁”。题的多了写不下了,垩一层青白灰泥盖住,以便他人再题。 然则被垩掉的,也有写得好的。失意的文人,粗通文墨的田夫野老、贩夫走卒亦可写得好诗。宋人张礼元祐年游敝乡大雁塔,见“塔既经焚,涂圬皆剥,而砖始露焉,唐人墨迹于是毕见。今孟郊、舒元舆之类尚存,至其它不闻于后世者,盖不可胜数也”。每读至此,心中便生出惊喜,有如本人撞上了狗屎运,在一处剥落的墙皮下发现了孟郊、舒元舆亲笔。而丰子恺桐庐负暄,在山间路亭壁上见到木炭写的“山上有好水,平地有好花。好花年年有,铜钱不在乎”,疑似农夫所题,引得同行的大家马一浮赞叹不已。 公厕墙上、板壁上的圆珠笔作品就不宜归到题壁诗里了,盖其大多粗鄙不堪。见过首“离地三尺一道沟,一年四季水长流。不见牛羊来吃草,只见秃和尚来洗头”,因其恶俗得紧,反倒忘它不掉。绘画更别提了,没有最鄙只有更鄙。 顷见毕加索两幅表现主义绘画,大师的作品当然是艺术。但若将它们挪到公厕板壁之上,想必没什么违和之感。有道是“艺术没有国界”,我看未必。在我们眼里,提香笔下维纳斯的奶头,佛罗伦萨大卫雕像的那话儿,都该打上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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