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悲喜交加
罗国兴、沈慧欣在和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董校长交谈。罗国兴说:“请董校长帮帮忙。”董校长为难地说:“这种事在我们学校没有先例。此风一长,后果就难说了。”罗国兴有点急了,说:“都是为了孩子啊!庞元元成绩不错,当年要不是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他自己多半考进你们学校了!我们不是把个差生硬塞进来啊!”董校长说:“我知道,我知道。”罗国兴说:“您要不信,我这儿有他初中时的成绩单,几学期的分数都在上头。他爸爸一直没舍得扔,一直保存在那。”董校长接过来看看,还了罗国兴,只笑了一笑。
沈慧欣忖度着董校长的心思说:“我们也知道董校长为难,不过要不是难办,也不直接麻烦您,就先找教导主任了。这事儿只有您能拿主意,庞元元这孩子也只有您能给他一条自新之路。他以后成了材,不会忘记您的。”董校长说:“我虽然当这个校长,也不是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样吧,我下午开个会,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你们看怎么样?”
沈慧欣与罗国兴互相望了一眼说:“那就麻烦您了。”
回到“关工委”,罗国兴说:“这校长根本没诚意,说是开会,其实还不是怕我们问起来,他好把责任把大家身上推?”沈慧欣说:“这一层我当然知道,可你总不能当面戳穿他。”罗国兴说:“我就想不通,这些人怎么这么冷漠?”沈慧欣说:“你也替人家想想。现在在高中当家不容易,他今天答应了我们,口子一开,以后这方面的事他就应接不暇了。在社会上,学校的声誉可能会受到影响。”罗国兴说:“多几个庞元元,他的声誉就打了折啦?”沈慧欣说:“在一般人那里,是有这么个逻辑。我以前跟你一样,无条件站在孩子们一边,后来姜主任跟我聊过,我就觉着,得学学她的换位思考。”
王霞、施玉芬闻言都有些沮丧。
姜桦进来问道:“罗主任老沈,事情怎么样?”罗国兴说:“别提了。”姜桦说:“不顺利啊?您哪儿能指望头一次就成功呢?”王霞说:“我也这么说呢!罗主任,准备哪天再去找他?我也一块儿去。”罗国兴说:“不用啦,我就不信攻不下这一关。想当年……”沈慧欣笑道:“好了,罗主任一提当年,斗志就回来了。”
姜桦说:“下午打个电话问他们会议情况,其实是摸摸底,看他们开了会没有。不管他怎么答复,明儿上午再去。他要是躲着不见,咱们上他家去。态度上咱们客客气气的,精神上可得把他压倒。”说得大家笑了。
沈慧欣怀揣着这件事回家,神色自然不轻松。见程天不在家,更添上一重心事。她问小敏:“程天这会儿该放学了,怎么还不回来?”小敏说:“不晓得,老师拖堂吧?”沈慧欣细想程天近一段时间的表现,断定他不会乱来,便不再猜疑:“晚上做点什么好吃的慰劳慰劳他?”小敏笑道:“他这两天倒真是辛苦了。您一劝,他还真坚持准时准点地上学了,把我吓得!”
才说到这儿,程天开门进来了——以前,由于小敏的坚决反对,一直没给他配钥匙。也是这个星期,沈慧欣才说服小敏给他配了一把。
小敏笑道:“回来啦?奶奶正在这儿念叨你呢!”程天进来笑说:“奶奶,小敏姐。”沈慧欣笑着说:“快去洗个手,一会儿好吃饭。”程天说:“今天吃什么?我知道,你们一定商议了好半天了。”边说边跑进去洗手。
沈慧欣向小敏说:“你去烧饭吧——对了,程天容易过敏,别放虾米。”小敏提醒她说:“你的腿老抽筋,不是说吃虾米补钙,能治你的病吗?”沈慧欣说:“叫你去你就去。”小敏想想加了句:“那你要买点钙片含含了。”沈慧欣笑了:“你在家里时间长了,也像个小医生了。”
小敏下厨房去了。程天一出来,沈慧欣就问他:“今天学了些什么?等会儿我听听你的英语。”程天笑道:“唉,有奶奶这个出过国的大行家,想偷点懒也不行。奶奶,我们口语学的是美式英语,不像你说话还带点牛津腔哩!”沈慧欣笑着白了他一眼:“调皮。”程天笑说:“奶奶,你被小敏姐传染,也翻起白眼来了。”
和沈慧欣家里的祖孙逗趣相比,方静萍家此刻只有更加热闹。姜桦亮出一袋点心说:“今天是代圆圆谢师恩来了,给你和汉和带点好吃的。”方静萍笑笑:“看你说的。”姜桦说:“汉和呢?”方静萍说:“出去买点熏烧,知道你们要来,他就说,除了果盘不缺,什么吃的都缺,就出去了。”姜桦、许梦圆笑了。
一阵钥匙开门的“咔咔”声。姜桦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过去开了门。严汉和后面竟还跟着罗国兴、罗昌明、罗小杰。方静萍说:“你们怎么一块儿来了?”严汉和关上门说:“我在楼下碰到罗主任、罗叔叔他们。”罗国兴说:“昌明说怕老同学孤单……”朝罗昌明说:“你到这儿就斯文啦?在家怎么说来着?”罗昌明局促地说:“来都来了,说什么呀?”手上是一大堆吃的。姜桦看看罗昌明,看看方静萍,若有所悟地笑了。
罗国兴把一把黑伞靠墙放好说:“外面好像要下雨了。”罗小杰走过来说:“姜阿姨,圆圆姐。”姜桦笑着点点头。许梦圆摸摸罗小杰圆滚滚的脑袋说:“从上次慈善晚会以后又有好几天没看见你了。”罗小杰说:“这不就看见了吗?啦啦啦。”许梦圆笑说:“傻弟弟。”罗小杰顺口便说:“我傻,我快乐;我二,我健康。”罗国兴、罗昌明同时听到了,掉过头来。罗小杰顿时哭丧着脸说:“你们打我嘴吧。它不受我控制。我没想说那个话。”罗昌明笑了:“知道该打就免打了。”
严汉和喊大家过去吃东西。姜桦说:“是什么呀?”严汉和笑道:“您带来的开胃点心。”
许梦圆在众人的笑声中发了会儿呆,忽然跟方静萍耳语了几句。方静萍说:“现在出去?”许梦圆点头。方静萍审视着她,不言语。许梦圆万没想到方静萍是这个反应,又转而对姜桦说:“妈,我出去一下,一个小时就回来。”姜桦说:“专为看你方老师的,怎么就走了?”许梦圆撒娇道:“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好不好,妈?”吊在姜桦身上,扭股糖儿似的。
姜桦轻轻推开她,认真地说:“你去见谁?”
许梦圆听这话来意不善,结结巴巴地说:“见……一个朋友。”姜桦说:“男的女的?”许梦圆越发意识到不对劲:“你从来不反对我有异性朋友嘛!”姜桦叹了口气:“这个朋友,是开书店的吗?”许梦圆大吃一惊:“你……你说什么?”
方静萍看了罗昌明一眼,面有不满。罗昌明忙忙地辩解:“不关我事。我没跟姜桦说过。”严汉和走到方静萍身边说:“对不起,妈,是我说的。你和罗叔叔说话,我在房里听到了。我觉得不该瞒着姜主任。我矛盾了好几天,还是上午才告诉她的。”转向许梦圆说:“对不起,许梦圆。”方静萍说:“既然这样,说开了也好。”
姜桦说:“圆圆,我本来想晚上回家再谈,现在是不说也要说了。你跟陆文咏是怎么回事?”许梦圆满脸通红地说:“没怎么。”陡然大声地说:“我说了,没什么!”姜桦缓了口气说:“好吧,咱们回了家再说。可是你今晚哪儿都别去。”许梦圆说:“不,我一定要去——过了今晚,我天天在家。”姜桦说:“你这么犟,我只有更不放心!过了今天就能在家,那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对你们有什么特殊意义?”许梦圆说:“我不能说,但我一定要去。”一看手表,哀求道:“来不及了,我要走了。”姜桦慢慢地摇头说:“圆圆,我要是让你去了,我就不配做你母亲。”许梦圆说:“妈!”姜桦说:“这事儿没得商量!”许梦圆心里已经绝望了,然而嘴上还在徒劳地解释:“我……我绝对不是做坏事,我是去帮他的忙。我知道,这时候,他一定在等我,不,是等我一起等别人。”姜桦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不能出门。”
许梦圆缓缓地说:“我要是非去不可呢?”方静萍、罗昌明都劝“圆圆你听话!”姜桦说:“妈妈、方老师还有这里这么多人,加起来比不上一个陆文咏,是不是?”许梦圆僵在那里半晌,突然跳起身来说:“对不起,妈!”冲出去了。姜桦跌坐在椅子上。
罗国兴安慰她:“姜主任,小孩子不懂事……”方静萍忧虑地看向门外。
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大门,来到了楼下,又飞速地越过一条街道。那里,星海书屋的门口,陆文咏正在看手表。许梦圆静静地走到他面前。陆文咏惊喜地说:“你!”许梦圆说:“是我。”陆文咏说:“我以为你不来了!”许梦圆说:“为什么?”陆文咏说:“我看快下雨了,你又说你在方老师家。”许梦圆笑了笑:“我知道你希望我来。你说不紧张,其实还是紧张。”陆文咏坦然地说:“是,我怕见不到她。”许梦圆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进去等吧。”
二人进门到书吧座位上坐下。陆文咏按自己的审美把这店装修得十分雅致:书架与书架间有足够的间距;几幅壁画很有格调;音乐潺潺,若有似无。一架仿古的老式西洋座钟让人有时光倒流之感。
东南角有纯净水和纸杯,西北、西南设有几组座位,桌上是纯文学期刊。店里静悄悄的,只有顾客翻阅书页的声音。员工见老板来了,更在柜台里兢兢业业,算账的算账,分类的分类。
许梦圆拿出一张纸片推过去说:“上次在慈善活动上,在那大园子里看到假杜鹃花,做得活色生香的,我回来一查,原来杜鹃还是临江市的市花。我想写首诗,结果写成了歌词,你看看,打发打发时间。”陆文咏笑说:“再过一个多月,我的校外辅导就满期了,你很会搭末班车啊。”他们明明在想着另一件事,另一个人,却都竭力要填满之前这一段难捱的时光。陆文咏看那纸上写着《杜鹃诵》,先笑了一笑。许梦圆伸头过去和他一块儿看自己的大作。第一段写着:
洁白如雪沁淡雅,火红艳丽赛朝霞。
浅粉娇媚似含羞,金黄闪耀流高华。
斑斓的色泽如诗如画,悠远的传说荡气回肠。
啊,杜鹃,
声声布谷唤耕耘,阵阵啼血催播洒。
血泪滴落大地上,漫山遍野化新芽。
前世为鸟今世花,冉冉精魂绕天涯。
年年绚丽满人间,岁岁烂漫春与夏。
陆文咏点评:“这是借了一个民间传说,说杜鹃花是杜鹃鸟泣血化成。”许梦圆笑道:“知道这个出典不稀奇,一般人不用百度也晓得。”他们说话都尽量压低了嗓音,以防打扰到看书的客人。陆文咏笑着说:“我看题目就预计是一篇悲切的东西,你要是能翻出新意,偏偏写成豪壮的才有意思。”许梦圆一笑:“我不想违心地假装快乐。”就是说,她内心郁结沉重?陆文咏不便深想,再看第二段:
疏枝摇曳轻衬托,绿叶盎然全为她。
回望桃李都无色,比得芙蓉亦有暇。
飘逸的神韵清新脱俗,执着的情怀绵延流淌。
啊,杜鹃,
呕心沥血警世人,憔悴萎谢不言罢。
芳踪已随云影渺,灵性犹带蓓蕾发。
清脆鸣叫早暗哑,一腔缠绵藏花下。
纷飞翎羽虽凋零,千古赤诚传万家。
啊,杜鹃————
陆文咏点头说:“这一段没有局限于小情小爱,格局还挺阔大。”许梦圆一手托着腮帮说:“有时候我在想,人是不是要失去了小情小爱,才能升华成大爱?”陆文咏说:“你看看‘关工委’就该知道,恰恰相反。那天我们从园子里出来,你和吴以兰去吃东西,我和罗主任聊了好久。我当时只恨没带着笔记本。将来我要多搜集资料,采访你妈妈单位所有的人,采访庞元元郭凌峰严汉和与丁盛。我想写一本关于他们的长篇小说。”
他罕见的眉飞色舞,让许梦圆觉得很有趣。要不是在等杜云倩,她会比他还起劲儿。
这个话题让他们摆脱忧思,振奋了好一会儿。可是座钟响了,陆文咏浑身一震,看了下手表。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杜云倩始终没有出现。许梦圆也在担心着,便说:“你上二楼找找看,说不定……说不定刚才我们讨论歌词,没看见她。”这是个极渺茫的希望,陆文咏还是抓住了,跑到二楼转了一圈。等他下来时已将近十点。
陆文咏勉强想笑:“连洗手间外我都等了,叫女职员进去看过了……别担心,我没事。好结果坏结果我都有心理准备……早就有准备了。”他话虽说得豁达,眼中的泪水却出卖了他。许梦圆忙说:“说不定……是堵车,说不定城区改造她不认识路了。说不定……说不定她被小偷偷了皮夹子,现在跟朋友借了钱正在赶过来。我们再等一下。”陆文咏冷静了些:“好,再等一下。”他注意到许梦圆衣衫比较单薄,说:“今天又降温了,你出来怎么不加件衣服?”许梦圆笑着撒谎说:“来得太急了,我妈叫我带把伞,我都没顾上。”心想:“你到现在才发现我穿得少吗?”
忽然间,陆文咏“啊”了一声。
许梦圆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马路对面依稀有一个女人的身影。车来车往,那人一时间过不来。许梦圆百感交集地说:“是……吗?”陆文咏深深点头:“是,是!”拉着许梦圆跑出店外用力挥手。那身影也向这边挥手,幅度很大,显然跟陆文咏一样难以自制。陆文咏向许梦圆兴奋地说:“等到了,等到了!我们等到了!”眼泪直泻下来。许梦圆笑说:“是你等到了。”陆文咏依然兴奋:“你不是一直想看她的吗?马上就看到了。”许梦圆微笑道:“我要走了。我妈在方老师那里,还在等我。”陆文咏稍微一想:“那好吧,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周末,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玩,把城里好玩的地方都玩遍……”
许梦圆乖乖地说:“好,我走了。”陆文咏抱歉地说:“今天不能送你了,过马路看着车。”
绿灯亮了,车辆停止。行人过街。对面的身影小跑着过来。许梦圆往反方向小跑着离去。陆文咏回头向许梦圆的背影望了一眼。
许梦圆上了一辆公交车,人很多,没有位置,她便站在那里,右手拉着扶手。她好像也不觉得挤,一径儿木木地站着。汽车正在行驶,路灯灯光不时拂过她的脸,一时亮,一时暗。她悄然而立,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妈妈肯定在气我,他又等到了要等的人。我上哪儿去呢?能上哪儿去呢?”她想。
沈慧欣在家帮程天复习英语。讲到一个单词,程天手指点在书上。沈慧欣说:“你指甲这么长啦?”程天无所谓地说:“我还想染颜色呢,怕奶奶不习惯,才只修了修。”沈慧欣笑了:“形状是修得不错……”程天大喜:“你也说好看?”沈慧欣说:“可是太脏了。”程天不好意思地说:“早知道您看不惯。”沈慧欣耐心地说:“不是看不惯,是指甲长了,藏污纳垢的,会生病。你又不是小学生了,当然用不着奶奶说啦。”程天说:“那我天天掏,天天洗,好不好?”沈慧欣说:“天天洗,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了。而且一个不小心,折断了,那才往心里疼哪!”程天说:“那怎么办?”沈慧欣微笑道:“还是剪了方便。”程天笑了:“唉,好吧,剪剪剪,待会儿就剪。”
小敏在外间叫:“奶奶电话。”沈慧欣到客厅接起电话,是姜桦打来的,要她帮忙找许梦圆。程天、小敏感到沈慧欣的紧张,都看着她。沈慧欣说:“都快十一点钟啦!我知道我知道,她没上我家来呀!你别急啊姜主任,圆圆那么懂事,一定很快回去!”
这边方静萍问:“怎么样?”姜桦摇头说:“不在她家。”方静萍只得陪姜桦干坐。姜桦守在电话机旁,焦虑难安。方静萍劝她:“你到沙发上靠一靠吧,反正也是等。”姜桦从椅子上挪到沙发上,短短的距离,她走得艰难,一坐下就心力交瘁地落下泪来。
方静萍忙走过去说:“姜大姐,姜大姐,别这样。罗昌明已经出去找了,黄俊贤不是也通知了吗?”姜桦流着泪说:“我是在想,圆圆从前有好几次说有话要跟我说,又说她做过一个梦。我工作忙,都没心思听她的。现在想听她说,又找不到她的人了。”方静萍叹息着说:“以前我们汉和……芷清也经常抱怨我,说我只关心学生不关心他们。”
姜桦抽泣着说:“女孩子到底不一样啊!我一向都仗着圆圆比同龄人懂事,就拿她当成人看。其实她还是个孩子,只不过因为她爸爸的关系,有点早熟罢了。她平时会体谅我,反过来,我就很少为她着想过。这几年我们相依为命,她是我最大的安慰,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门铃响了。姜桦却跳起来去接电话。方静萍瞧她六神无主地,忙说:“是门铃。”她开了门。黄俊贤牵着许梦圆站在门口。
方静萍还没说话,姜桦已叫着“圆圆”一把握住了女儿的右臂。许梦圆红着眼圈说:“妈,你不生我气了?”姜桦笑嘻嘻地直掉泪:“不生气了,妈在方老师家是太急了。妈正在这儿担心你,怕你出事……”哽咽着说:“妈也就不想活了。”许梦圆抱着姜桦哭了。
黄俊贤说:“进去说吧。”把许梦圆带进门,随手把门关上。方静萍扶姜桦母女俩坐下。许梦圆急促地哭着说:“妈,我难过极了,我心里要炸了!”趁势把连日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姜桦拍着她,一边擦泪一边说:“圆圆乖,受了什么委屈跟妈说。妈在这儿好好地听。”许梦圆哭得说不清楚,不讲理地说:“你要听,你不准不听了!我不管,反正我要说……全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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