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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榕树下 太阳雨(二十三)(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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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二十三)(二十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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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1 15:4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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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旧事重提


  陆文咏坐在角落里一张台子上。许梦圆走进来,一坐下就道歉说:“我来晚了!”陆文咏说:“我也是刚到,我们点东西吃。”他叫了侍者来,让许梦圆先看菜单。许梦圆稍微一翻:“牛油玉米。”陆文咏拿过来翻了一遍:“桂花赤豆元宵。”问许梦圆:“够了吗?”许梦圆说:“当然不够,等想到了再点吧。”


  侍者笑着去了。


  陆文咏笑道:“话说在前面,这是因为你这次有两门功课在前三名,《芳草地》上的小说又写得好,人人夸奖,很给我长面子,所以破例来吃甜品的。”许梦圆笑道:“早知道你要这么说。”


  陆文咏打量四周。除了大门像两块饼干,颇有童话色彩之外,里面的陈设都是一色的重金属风格,像未来世界。音乐则是提神而不吵闹的轻摇滚。


  陆文咏说:“你选的地方挺奇怪,超现实主义。”许梦圆说:“不然怎么显得我与众不同呢?前几天你在兴趣课上布置的作文,我做好了,肯定也独具个性。”陆文咏说:“你真谦虚。”许梦圆笑弯了腰。年轻人的喜乐与哀愁,常常放大了数倍,平平常常一句玩笑,也会引起他们强烈的反应。


  陆文咏说:“我让你们不限题材,不限体裁,自由发挥,主要是鼓励你们的积极性。现在提起作文就想到高考,弄得个个‘在车上让座’,‘在街上扶老奶奶过街’。这两年连扶老人也不敢扶了,怕给人讹上,眼看着题材又少了一样。还有些是矫枉过正,小小年纪,写那种哲理味很浓的,结果变成格言警句的大集中,还自认为非常深刻。你是哪一种?”许梦圆笑道:“牢骚发完了吧?发完了就给你看——我只写了五十六个字。”陆文咏一笑:“七言诗。”许梦圆一哂:“还以为能骗你着急呢!”把作品推过去。


  陆文咏接过一看:“无题。”便笑道:“是想不出题目吧?”许梦圆说:“古人可以无题,我就不可以吗?”陆文咏说:“古人的错别字叫‘通假字’,你写错别字就要扣分。”当下安安静静看了一遍。


  只见那纸上写着:


  去年喜雨业已陈,今岁凄露犹自新。


  迢迢风雪渔阳路,寂寂春闺守望人。


  岂无膏沐懒洗面,谁适为容暗伤神。


  黄花不语憔悴处,倦倚西风日又昏。


  许梦圆先前说得那么自信,等稿子真到了陆文咏手上又突然间底气全失,毫无把握地问他:“怎么样?”陆文咏点头:“平仄、用韵并不全对,对仗勉强算是工整。真是你写的吗?”许梦圆着急地说:“怎么不是?你不信我说给你听。这是一首闺怨诗。新婚不久的丈夫被抓去打仗了,妻子在家思念他。‘渔阳’代指从军。‘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是个典故,意思是难道我没有胭脂水粉来打扮吗?只是没人值得我这么做罢了。我就歪曲了一下原意,偷来用了。”陆文咏说:“这叫借,不叫偷。真正偷的是最后一句。‘倦倚西风日又昏’是林黛玉写的吧?”许梦圆笑着说:“瞒不了你。”


  陆文咏饶有兴味地说:“你对‘闺怨’的细腻感觉还体会得挺到位的。”许梦圆不答。


  侍者送来甜品。许梦圆尝了一口:“好吃!”一勺一勺吃得很快。吃完了一抬头,见陆文咏正含笑瞧她,不禁脸红了。陆文咏说:“继续。”把桂花赤豆元宵也推给她。许梦圆说:“继续吃还是继续说?”陆文咏说:“一口不能二用,先吃吧,吃完了再说。”许梦圆说:“那你呢?”陆文咏说:“我可以再叫,而且我很少吃甜的,不吃也无所谓。”许梦圆说:“不行,变成我一个人吃了,好像欺负你一样。”说着却吃了一口赤豆。


  陆文咏看她吃得慢下来了,才问:“为这首诗下了不少功夫吧?”许梦圆说:“我到图书馆查了好多资料,费了好多心血,写了好多稿,弄得人比黄花瘦。”陆文咏说:“那黄花岂不胖得奇了?”许梦圆说:“好啊,你笑我胖!”陆文咏说:“不过说真的,甜东西还是少吃的好。除了发胖之外,还有好多副作用。不是你拉我来,我是绝不到甜品店的。”许梦圆说:“那……云倩姐拉你来过吗?”陆文咏说:“她……她要么自己去吃,跟我一起时就不去,她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许梦圆笑了笑说:“真是善解人意呵!”


  陆文咏转移话题说:“你的诗意境、主题都还不俗,我要给你高分。”把那首诗折起来放好。许梦圆说:“你布置的,我当然要认真做。”陆文咏说:“感谢你的偏心。”


  许梦圆定定地看着他,陆文咏摸摸脸说:“脸上有东西?”许梦圆说:“没多久就10月10号了,你怎么还能这样轻松?”陆文咏往椅背上一靠说:“不然应该怎么样?云倩跟我说过,做人要积极、乐观。不管最后是什么结局,我答应她,我不会颓废的。”顿了顿又说:“我作践自己,她就快乐了吗?”


  许梦圆真诚地说:“她真了不起!如果是我,我宁可男主角为我伤心一世。”陆文咏笑道:“孩子话。”许梦圆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问:“那天你们约在哪儿见?”陆文咏说:“就在我的‘星海书屋’,你不是去过的?”许梦圆想了一想说:“到时我想看看她。”陆文咏说:“你来也好,真到了那时候,我还是希望有一个朋友在我身边。”他把她当朋友,她不由得喜悦,而这个朋友所发挥的是这样的作用,又不由得让她惆怅。


  许梦圆想着将要发生的事,百味杂陈;罗国兴却是关心已经发生了的事,尽快善后。他在家问罗昌明:“赔偿的事怎么样了?”罗昌明说:“商议好了,每家一千二,一共六千。那女的这回态度不那么冲了。其实要说错,她儿子也有错。十三四岁的小毛头,就知道谈‘女朋友’,还挖另一个小毛头的墙角。”罗国兴悄声说:“这些话别让小杰听见,不然更得意了,连爸爸都支持他。”罗昌明也轻声地说:“我不是说小杰对,只是说那孩子也得教育。”罗国兴问:“小杰呢?”罗昌明说:“在房里做作业,从上回那么一闹,这几天安生多了。”罗国兴说:“去喊他吃饭。”罗昌明刚要走,罗国兴又加上句“别说我叫你喊的。”


  罗昌明进房去了。不一会儿,罗小杰跟着罗昌明出来。罗国兴赌气仍不理他。罗小杰说:“爷爷。”罗国兴不响。罗小杰说:“爷爷!”罗昌明在旁说:“还等什么,去把菜端来。”罗小杰连忙答应一声,走进厨房。罗国兴看着罗小杰,目光是恨铁不成钢中夹着深切的爱。他侧过头去重重叹了口气。


  饭菜上桌,三人吃着,都不吱声儿。过了一会儿,罗小杰说:“爷爷,我今天作业做得可认真了,准能得‘优’。”罗昌明从旁接口说:“那是应该的,不是什么奇功。”罗小杰向罗昌明说:“我要是次次得‘优’呢?”罗昌明说:“那倒奇怪了。”罗小杰说:“方老师这两天天天表扬我呢,只要我用功,经常拿‘优’有什么稀奇的?哎爸爸,方老师为什么不来玩了?”罗昌明说:“她丈夫去世才几天?当然还在调整了。”罗小杰说:“你应该去安慰她,她不是你老同学么?”罗昌明说:“吃饭!”罗小杰说:“哦。”扒了两口饭说:“方老师人好,比上次来跟你相亲的那个小江强多了。”罗国兴忍不住插嘴:“你还敢说,就是被你搅黄了。”罗小杰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地说:“哦,爷爷跟我说话啰,爷爷跟我说话啰!”罗国兴说:“以后还闯不闯祸啦?”罗小杰说:“不了,以后你会因为有我这个孙子而骄傲。”罗国兴忍住笑说:“爷爷拭目以待。”


  罗小杰说:“爷爷,我们接着说爸爸的事好不好?”罗昌明微窘:“爷爷搭理你了,你又神气起来了是不是?”罗小杰说:“一事归一事。爷爷,爸爸,你们是见过世面的,找后妈也要找最好的吧?拜托!作为罗家的三个成员之一,我强烈投方老师一票。方老师做妈我就要,其他的我都不要。”


  罗国兴、罗昌明同时一怔,两双筷子有短暂的停留。罗小杰这番话出乎意料却又准准地说中了父子俩的心事。


  罗昌明挟了个西红柿,心烦意乱地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罗国兴莫测高深地说:“好了小杰,先吃饭吧。”


  罗国兴通常是比上班时间早一刻钟到办公室,次日上午却迟迟未至。倒是沈慧欣第一个到了。她打了盆水来,在地上洒了点水扫地。王霞和施玉芬一起进来叫:“老沈。”王霞顺手拿块布在脸盆里浸了浸就抹桌子。沈慧欣诧异:“你们家又不靠一块儿,怎么齐刷刷地来了?”施玉芬说:“她呀,非要拉我到庞家声的店里吃早餐。”王霞笑着说:“烧饼搭馄饨,现在还多了面条,当然要品尝品尝啦。”施玉芬笑道:“你有理,李(理)树全长在你家门口。”施玉芬调整了心态,能较为公正地看人看事了。现在她和王霞再无芥蒂,还比别人更亲密三分——性格恰好互补。


  罗国兴姗姗来迟,刚好姜桦过来。姜桦便打趣说:“罗主任,迟到可不像您的一贯作风啊。”罗国兴说:“我上小杰学校去了一趟,联系普法的事。那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忙,去迟了人家就不得闲,就算跟我谈也是三心两意的了。”姜桦笑着说:“我就知道事出有因。”罗国兴转向沈慧欣说:“庞元元那儿我也顺便去了一趟,跟他谈了谈,也找杨经理侧面了解了一下。耳闻不如眼见,不亲眼看见不相信他进步这么大,难得他知道上进,人又踏实,我赞成你上次说的,让他再去上学。”沈慧欣欣喜地说:“好啊!你大主任不批准,我们不敢贸然行事。你看给他找哪一家学校?”姜桦接过来说:“要照我说,还是找他本来上初中的那家学校,就考他们的高中部。”罗国兴喝彩道:“好,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要是真成了就太有意义了!”王霞说:“我给他打件毛衣祝贺他。”施玉芬说:“你们先别忙,校长肯不肯收,还是个问题呢!”她时常在大家说得热火朝天时泼冷水,今天这一泼却像一贴清醒剂。几人互相望望,罗国兴咕哝了一句:“试试再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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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2-3-1 15:50 |只看该作者
  二十四、盛极一时


  办公室只有方静萍和陆文咏。陆文咏兴致勃勃地写讲义,在手边伊迪斯.华顿的小说集《伊坦.弗洛美》上做标记。方静萍走来搭讪说:“在忙啊?”时间是治愈创伤的良药,她的气色比前段时间好多了。陆文咏说:“我想起有个地方可以插个小故事,讲起来更生动。”方静萍微笑道:“你也是有心人了。”


  二人说了会儿闲话,陆文咏是夸严汉和有毅力,方静萍则问问他书店的发展计划,末了方静萍问:“陆辅导今年多大了?”陆文咏笑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方静萍说:“是有这个打算。像你这样的帅小伙儿,长期单身可不是事,说不定连班上的女学生都要崇拜你呢!”陆文咏笑得有点不自然:“方老师真会开玩笑。”方静萍说:“不开玩笑,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介绍很优秀的女孩子。有了女朋友,心也就定了。”陆文咏不笑了,很正经地说:“方老师,您想说什么?”


  方静萍笑了笑:“陆老师,你刚给高二(3)班当校外辅导员的时候,老实说我们几个老教师还不是太放心的,毕竟你年纪太轻,这种模式也有让学生分心的危险。后来各方面反应不错,我们才安心了。你和我们在具体的教学理念上有分歧,那不是大问题。不过最近外面有些传言……你知道的,不管对你还是对别的人,影响就相当坏了。”陆文咏说:“我没有做过亏心事,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方静萍斟酌了一下才说:“我知道。我和‘关工委’的姜桦是好朋友,她给我儿子那么大的鼓励,我对她女儿也就比别人更注意些。”她这话已经点得非常透彻。陆文咏的红钢笔在本子上戳出了一个小洞,红色像眼泪一样洇了开去。


  有别的老师进来了,和方静萍、陆文咏互致问候。方静萍悄声说:“姜桦很忙,我不想她为旁的事分心。你年轻有为,又有才华,我也不能眼看着……”


  一言未毕,她就和其他老师聊天去了,任由那半截子话钟摆一样晃得人头晕。


  二节课下,陆文咏拿着讲义,和许梦圆并行。许梦圆说:“你怎么专拣人多的地方走?挤死了。”陆文咏说:“人少的地方,说闲话的多。”许梦圆警觉地说:“说什么?”陆文咏说:“今天有人给我提了个醒。听她的口风,倒是好意。不过听到这种话,心里当然不舒服。”许梦圆一惊:“对不起,都是我……”陆文咏说:“不用道歉,我是想说,在云倩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尽量不要单独见面——本来也没有这个必要。等她回来了,三个人一起,被人看见也没事了。”许梦圆像是噎了一下,过后才笑笑说:“好啊。”陆文咏听她声调不对,侧头看她。许梦圆很突兀地说:“不想见就不见吧!”笑了笑转身就走。陆文咏在原地站了一下,返身向前慢慢地走去。


  方静萍知道今天早上和陆文咏的对话分量很重,看到陆文咏的窘态,心里也有些不忍,但这些话是为他们好,不得不说,这时在讲台上整理东西,仍有些神思不定。有学生在做作业,有的在说笑,是课间休息的辰光。


  罗小杰到讲台那儿说:“方老师,你最近身体好吗?”方静萍有点感动:“谢谢你,老师身体很好,精神……也很好。”罗小杰由衷地说:“方老师,你真了不起!”方静萍涩然而笑:“人活着要往前看,这个道理老师懂。你也要好好珍惜,不要浪费光阴。”罗小杰说:“哦!我爸爸常提起您呢,说您怎么不去玩了。爷爷还说,你不去玩,他想好好烧两个菜都找不到理由。”方静萍笑了:“哪天老师带汉和上你家去坐坐。”罗小杰恭恭敬敬地说:“那我出去了。”他一走出教室,立即扮了个鬼脸。方静萍看向门外,耳边回旋的是罗小杰刚才的话:“我爸爸常提起您呢!”


  然而并非每个人都像她那样悲欣交集。正在公路上跑货运的丁盛就兴头头的,一边开车,一边和旁边的老头子说话,脸上满是笑意。手机响了,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接听:“喂,我是,你哪位?哦,”他惊喜地说:“庞元元,你好你好!上次吃了你的烧饼你又不肯收钱,我还在想怎么办呢。”说着笑了:“这是你的新手机号?好,我知道了,这样咱们以后可以常联系了……我挺好的。老爷子身体好吗?那就好。下星期你们‘睿航’要搞一个慈善活动,罗主任通知我了……哦,姜主任也通知你啦?那就好,下周见!”


  副驾驶位置上的老头问他:“谁呀?”丁盛喜洋洋地说:“一个兄弟。”他很想向老头说罗国兴,但这势必牵扯到他的过往,那就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说不定对他的生意还有影响,因此只把那股子欢喜劲儿憋在心里。


  “睿航”集团的大型慈善活动放在城郊的一幢别墅里。一楼极大的客厅连带三间书房全部布置成精品书画的展厅,二楼的五间房间是自助餐室。别墅后面有一片园子,花草果树应有尽有,刘秘书在那里做了精心安排,一心要让黄俊贤满意,把姜桦比下去。


  “关工委”原想集体出动,事到临头,施玉芬因连日为孩子们补课,熬出病来了。她子女不在身边,王霞自告奋勇当“全职保姆”。她们俩的亲近后来居上,简直有成为老姐妹的趋势。沈慧欣在夏秋之间,常发气喘,这天又有点不舒服,也不能来。当晚便只来了姜桦和罗国兴。


  一楼不少人参观书画。刘秘书花大力气邀来了本市一流名家的代表作悬挂四周。真草篆隶,翰墨流芳;花鸟虫鱼,清奇优雅。企业家们如看中了哪一幅,便当场买下,若两个以上的人看中了同一幅,则要竞拍。成交额现场公布,事后全数捐赠给“关工委”,设立基金,用作帮教、帮扶、帮学的经费。罗国兴自然高兴,见到黄俊贤,大赞不已。黄俊贤便笑指刘秘书说:“是她一手操办的。”姜桦笑道:“帮了我们大忙了。”黄俊贤笑着看看刘秘书说:“她一跟我说这个构想,我就说我要全力支持。”杨经理也过来打招呼。姜桦笑道:“杨经理……”刘秘书笑了:“您叫错了。”姜桦愕然。刘秘书说:“人家现在刚刚荣升公司副总。”杨经理忙笑道:“你不也是总经理助理了?”姜桦、罗国兴齐贺二人。黄俊贤笑道:“以他们对公司的贡献,早该升了。”——以前是有人阻挠,如今随着刘、杨的升职,他彻底掌控了公司。不仅在商业上,而且在携手“关工委”从事社会公益上也再不必受人掣肘了。


  说话间又有一幅飘逸、隽永的画作拍了出去。姜桦笑说:“我和罗主任欣赏欣赏字画儿,你们先忙。”黄俊贤也不虚留:“走的时候告诉我,我叫人送你们回去。”为什么不是他自己送她?这问题同时浮上姜桦和刘秘书的心头。姜桦稍一思索便知道黄俊贤是不想给外人一个印象:他是出于私谊才举办这次大规模的活动,是和“关工委”有工作以外的关系才热心操办;刘秘书则暗自欣喜,想细节虽小,却说明问题,也许姜桦在黄俊贤心里有些褪色了?


  罗国兴对书画一道甚为隔膜,更关心的是当晚能筹到多少资金。姜桦心分二用,一面留心成交价,一面沉醉在笔墨丹青的世界里。连书画上的私章,她也觉得方寸之间,大有意趣。


  她的一举一动刘秘书无不留意。刘秘书没料到她会对书画有兴趣,那神情不是附庸风雅者装得出来的。她的艺术修养看来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姜桦看了一阵,约上罗国兴到二楼吃东西。楼梯口角落备了酒水饮料,一排玻璃杯从高到矮依次排列,罗国兴只喝了杯红茶。


  二楼两大三小五间房,每间的主题不一样。最左边一间主要是肉类,做工精细,配上少量的菜叶子和随时热着的汤汁,浓香扑鼻。第二间是素菜的天下,白绿紫黑,青菜香菇,西兰花荷兰豆,盘成一圈圈的素鸡,切成小方块的豆腐,削成细丝的百叶等等,是健康人士的心头好。第三间是水果,凡这个季节出产的水果无不齐备,一多半做成花瓣状,一小半完整无缺,让各人照各自的习惯选择。猕猴桃号称水果之王,姜桦劝罗国兴吃。罗国兴说吃不惯。姜桦笑说:“要是老沈在这,一定会给您恶补医学常识。”


  隔壁一间是各类小吃,馄饨、米线、包子、糍粑、麻团、泡馍,南北兼顾。有专从酒店请来的厨师候在那里,随点随做。糕点更极精致,八珍糕、百花糕、冰菊糕、脆皮鸳鸯糕、金丝卷筒糕,看得罗国兴连连感叹:“这得花多少工夫啊?”蛋糕类的少些,也有夹馅奶油裱花蛋糕、鲜奶栗子蛋糕、玫瑰豆沙夹心蒸蛋糕、叉烧甘露卷蛋糕、莲花蛋糕五种。此外尚有鲜虾眉毛酥、水晶白酥、京式状元饼、鲜藤萝花饼、芸豆卷、麻香卷、椒盐羊角面包、木鱼白脱夹心面包等。罗国兴面带不愉:“不就是吃个饭吗?人家企业家的口味刁也刁不到这个程度吧?有这闲钱不如下去多买两幅画了。”姜桦也觉过于靡费,同时隐约感到一层示威的意思。她不愿这么想别人,但种种迹象让她不得不如此猜度。费尽心思打击一个女人,张罗一场盛宴,取悦一个男子,还未必能如愿,她对刘秘书很有些同情。她信手拿起一块孝感麻糖,罗国兴则拣了个上海高桥薄脆。这一间他们待得最久,却尝得最少。


  边上一间是主食,米饭、炒饭、水饺、面条,每一种又分出小类,光面条的浇头就备了六种。姜桦吃了碗鸡丝汤面,罗国兴吃了水饺。服务生看罗国兴只简单放了点佐料就吃了一大碗饺子,不搭小菜,不放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罗国兴毫不在乎,他要的只是抵饿,几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二人在门口碰到郭凌峰,站着谈了片刻。罗国兴说:“你的纺织厂经营得很红火,我看也不比那些老板差了。以后要记得保持朴素作风。”郭凌峰点头受教,说:“比起黄总还差得远,不会未富先骄的。”姜桦笑着说:“富了也不能骄。”郭凌峰笑说:“听说今晚别墅后的园子是一大亮点。我跟丁盛通过电话,马上去找他们。”姜桦说:“回头我们也过去,现在先下楼看看义卖情况。”


  三人分作两路,姜、罗找杨经理,郭凌峰到后园找丁盛等人。


  他信步进园,先闻到植物的清香。柿子树上累累地挂着小灯笼,广玉兰傲然挺立如一种气节。枫树叶子由青转红,半朱半碧,正像他自己,在罗国兴等人的无私关怀下,由青涩走向成熟。


  许多人在游览,发出“啧啧”“哎呀”的惊叹。但园子太大,隔得很远,彼此相安,绝无嘈杂之感。郭凌峰紧走几步,没看见丁盛,刚准备打手机,却见前面二女一男在说着什么。中间高挑身材的女孩子依稀相识,想了想记起是姜桦的女儿许梦圆,曾在罗国兴家见过的。


  郭凌峰赶上他们,打了招呼,问知另一个女孩子是许梦圆同学吴以兰,高个儿的小伙子是“星海书屋”的陆文咏。他知道陆文咏,只没见过面,当下握了握手。


  四人穿花拂柳,缓步向前,遇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人朝陆文咏笑叫:“哟,大才子。”陆文咏笑道:“旷老板又拿我开心。”中年人说:“你今天来是?”陆文咏说:“文联、作协的领导对这次义卖非常重视,组织了几位作家来深度参与——除了我是后辈作者,别的都是卓有成就的前辈。过两天我们要提交有关慈善活动的散文和报告文学。”中年人笑着拍他的肩说:“发表了让我拜读一下啊。”


  他们说话时郭凌峰有意避在一边,以免要花精神周旋。至少今晚,他是只愿以一个回头浪子的身份来共襄盛举,之前他已买下了两幅字。在这种场合,与人谈生意、说股市几乎是种亵渎。刘秘书若知道了,必定笑他迂腐;黄俊贤如听到了,倒可能会佩服他有风骨。他这样联想着,颇为自得其乐。


  陆文咏与那中年人着实寒暄了几句,又往前送出好远才回来。许梦圆不满地说:“你干嘛那么待见他?说不完的客套话。”吴以兰拉拉她袖子。陆文咏平静地说:“我的书店得到他不少帮助,请作家过来签售和租场地搞讲座他也常肯帮忙。人在江湖……”许梦圆顿时明白他是在现实面前做了不得已地妥协,倒后悔错怪了他。郭凌峰原也奇怪陆文咏一介书生,何以网上网下把书店做得如此成功,这时才了然,陆文咏在社会上也是有他的交际圈的,并非一个半点不肯迁就的理想主义者。陆文咏笑向许梦圆、吴以兰说:“看到辅导员的这一面,是不是很失望?”吴以兰说:“不会呀,以前觉得陆辅导不食人间烟火,今天觉得亲切多了。”许梦圆便也笑笑。她约了吴以兰来和陆文咏三人行,就是怕陆文咏再被人议论,体谅他的处境;此刻细想他为了他的事业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拉关系,又不禁心生怜意。


  再走一程,就见丁盛、庞元元、严汉和朝着这边微笑。郭凌峰赶上前去,四人勾肩的勾肩,搭背的搭背,十分亲热——严汉和对庞元元则较为疏远。众人之间有的认识,有的不熟,那认识的就为不熟的介绍。


  庞元元初见严汉和时,不免有点窘迫。看到严汉和就想起严芷清,想到她的红衣服和烈火般的性子。为了他庞元元,她会糟蹋自己,跟他母亲轻易抛弃父亲真可谓两个极端。


  因为严芷清,严家全家都在怪他。只是由于姜桦、罗国兴、罗昌明等人的一再解劝,严家才勉强抑住了激愤。庞元元自己也知道,因此同为“关工委”的受助对象,他与丁盛相处亲厚,与严汉和却保持距离——不仅为了避免尴尬,也是顾忌到严汉和的心情。今晚狭路相逢,索性处之泰然。他下意识地学着姜桦平日的大方和磊落。


  有丁盛居间调节,三人未曾冷场。有应接不暇的美景可看,也就不会无趣。只有一小会儿,丁盛找地方方便去了,庞元元不得不与严汉和独处几分钟。严汉和是不会先搭理他的,他便问了问严汉和的水果摊,谈谈他爱吃的水果,说说眼下这园子里的水果种类。严汉和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也就顺着说些。庞元元又说了说他本人的近况。严汉和想:“你无非是表白你脱胎换骨了,成熟了,对我们家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庞元元并不急于求成,他深信总有一天他能以实际行动来融化他们怨忿的坚冰。


  不久丁盛回来了,一来就忙不迭地说话,好像他明知道庞、严二人无话可说,急需补上刚才的空白似的。再不久,就见到了郭凌峰等人。


  走过一条清凌凌的小河,月光下见一棵大树,枝头纷纷披下苍绿的叶子,枝叶间掩映着淡金的果实。郭凌峰说:“那是香橼树。”陆文咏久闻其名,素未谋面,不禁走近前去。鼻腔中一缕幽幽的怡人,使人联想到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香橼算不上美丽,倒有几分朴拙;并不甘甜,却自有夺人的气韵。那丝丝缕缕的芬芳不仅成全了它自身,也无形中感染了别人。陆文咏想忖:“这树真像云倩!”许梦圆却觉着香橼树与英华内敛的陆文咏形成外在的和谐,本质的押韵。


  她把这想法偷偷告诉吴以兰,吴以兰笑着点头。庞元元怪她们说私话儿,郭凌峰开玩笑说:“有些秘密是不能跟你分享的。”丁盛、庞元元跟着发笑,许梦圆羞红了脸说:“你们真会无风起浪。”吴以兰加一句:“无事生非。”陆文咏又笑接一句:“以讹传讹。”丁盛说:“文化人说话听不懂哎。”严汉和平时拙于言笑,这时却心情舒畅,跟着打趣:“水平低,只能怪自己。”


  几人边走边笑,又闹着要选个日子到庞家声那儿“吃霸王餐”。庞元元笑道:“太没有问题了。馄饨、面条、烧饼管饱。”许梦圆拍手说:“我要吃萝卜丝的!”庞元元说:“冬天才有萝卜丝馅儿的。这个季节,做出来搁不住,很快就馊了。”这一回轮到他和丁盛、郭凌峰说得兴奋,许梦圆等人听不懂了。


  郭凌峰转而谈到刚才的慈善活动,又由慈善说到“关工委”,这却是许梦圆、郭凌峰等人的话题交叉点,吴以兰、陆文咏也深有共鸣。


  郭凌峰想起来问:“庞元元,你可是保安,今天这场合你还逃班啊?”庞元元“嘁”了一声说:“黄总放我的假,让我有时间和哥儿几个交流交流沟通沟通高兴高兴放松放松……”许梦圆、陆文咏、吴以兰都笑了。许梦圆说:“早知道庞元元嘴巴溜,上回在大学碍着我妈还收敛些。今天原形毕露,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话痨。”她说“名不虚传”时庞元元拱手说“谢谢”,谁知后面急转直下冒出“话痨”二字,他还在刹不住车地“谢谢”,越发引得众人笑不可抑。


  严汉和正在发笑,冷不防一人从旁边树丛中跑出,把他碰了个趔趄。他腿脚原本不好,失去重心,差点跌倒。庞元元眼疾手快地扶住。那人一抬头,竟是程天。他笑着敬个礼说:“对不起对不起,碰到你们了。”他人虽年少,但气质出众,笑容讨喜,声调悦耳,任何人都无法真的同他生气——只有小敏免疫。严汉和在母亲的生日宴会上见过程天一面,便笑了笑说:“没关系。”他看了眼庞元元,庞元元忙把扶他的手收回来。


  程天也认出了严汉和,一眼又看见了许梦圆,说:“找了你们半天,原来在这儿。”来不及说第二句,树丛中“悉索”一声,又窜出一人。庞元元伶俐地一闪,那人直接把丁盛扑倒在地。许梦圆、程天笑得眼泪出,说:“小杰,你也看清楚对象再撞啊!”罗小杰尴尬地摸头。丁盛带笑爬起,又伸手拉小杰起来。许梦圆替程天、罗小杰介绍了,吴以兰说:“乖乖!我们的队伍像滚雪球啊!”程天笑道:“沈奶奶家的保姆小敏姐还差点儿来呢,想来想去,沈奶奶有气喘病,家里还是要留一个人,才没来。”许梦圆刮脸羞他:“你看你不如小敏孝顺吧?她就知道挂念沈奶奶,你就心安理得跑出来玩。”程天抗议:“什么啊,我也想在家陪她的,她非要我来,说慈善活动能熏陶我!”许梦圆说:“需要熏陶,说明你本质不好。”程天说:“我们俩物以类聚。”陆文咏好笑地看着他们。


  因为人多,大家自动分成前后两排,在小泥路上挨挨挤挤地走着。庞元元怕严汉和再给什么人撞到,或被路上的小坑绊着,不紧不慢地靠在严汉和旁边。严汉和心知肚明,假装没在意。


  一行十人“浩浩荡荡”说笑前行。当中罗小杰才十五岁,人小个矮,细胳膊细腿上按着一颗小圆脑袋,造型活像一颗稚嫩的豆芽菜。庞元元、程天比他大两三岁,经历坎坷,屡尝忧患,开朗活泼之中就夹杂着沉凝。许梦圆、吴以兰又比庞元元等大上一二岁,陆文咏、丁盛、严汉和年龄均在二十四五左右,为人行事更稳健些。郭凌峰三十出头,诸人中年龄最长,成就最大,也最老成练达。


  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大有小,有持重有活泼,他们组成了当晚最奇特的队伍。


  大家拐过一个弯儿,深入园子的腹地,顿时惊呆了:树上、草间、沟里,安置了无数小小的彩灯,如同瀚海群星。凡秋季没有的花卉,皆以丝绸、通草、软塑料、琉璃仿制,粘在枝头和草丛中,乍一看去,万花齐放,红橙蓝紫,七色缤纷。灯光一照,彩上加彩,艳中套艳,浓丽潋滟,不可逼视。丁盛不敢置信地说:“我是在做梦吧?”罗小杰张大了嘴合不拢。吴以兰说:“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场面!”


  程天回过神来,笑吴以兰说:“这就一辈子了,你才多大呀?”严汉和向郭凌峰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艳了。”陆文咏也说:“是太华丽了些。”许、吴、丁则极口赞好。庞元元促狭地提醒许梦圆:“这是刘秘书设计的。”许梦圆立刻表示收回所有的赞美。


  程天眼尖,指路侧树根下的竹筒说:“那是做什么用的?”郭凌峰说:“要说纯粹是装饰吧又不大像。”陆文咏等围上去研究了一下,庞元元笑道:“你们什么眼神儿啊?那上面不是写了字吗?”众人定睛一看,竹筒上方一条细缝旁边有“捐款箱”三个小字。众人纷纷投钱进去,说“这个点子绝!”每走一截,就有一个小小的“捐款箱”,越到后来投的人越少,走到园子边上时只有郭凌峰和陆文咏还投一点。罗小杰愁眉苦脸地说:“这个月的零花钱都没了。”许梦圆笑道:“你以为人家稀罕?大厅里现场买书买画的才是大头,这些不过是烘托一下今天的主题。”


  众人看着谈着回到入口,顶头见姜桦、刘秘书一起过来。许梦圆、吴以兰一愣。姜桦大大方方地说:“嚯,好大阵仗。”郭凌峰笑道:“刚好一拨一拨地碰上了。”姜桦笑道:“小杰、程天,我叫你们做朋友可是担着风险的,你们俩的淘气一加一可大于二。”程天笑道:“不会的,我看着他。”罗小杰刚才摔了一跤,身上的泥还没拍干净,却也嘴硬说:“我是大人了,不用你们看。”刘秘书一直含笑不语,这时才插了一句:“姜主任,我领你去逛逛。”姜桦说好,嘱咐大家到大厅一角的休息室里找罗国兴。


  姜桦和刘秘书是从园子右侧兜过去,与郭凌峰等刚才左进右出的路线刚好相反,看到的景致就有所不同。途中不时见到竹子搭建的微景观,间或引来活水点缀。六角、八角、绿色、黄色,或如棚居,或如药圃,或如凉亭,或如篱舍,镂空雕琢,覆以青藤,体积虽小,却精致异常。姜桦衷心称赞刘秘书的慧心巧思。刘秘书并不谦虚,露出当仁不让的笑意。


  二人闲闲地散步,月亮的清辉使人身心舒泰。此情此境,倒意外地酿出一片平和的氛围来。姜桦决定开诚布公与刘秘书谈一谈:“你这么忙还特地约我出来,有什么话要说吗?”


  刘秘书笑道:“姜主任快人快语。您看今天的活动策划得还成吗?”姜桦真诚地说:“很好!相信会在社会上引起反响,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爱心队伍中来。”刘秘书得意一笑:“比起‘关工委’平时的工作呢?”这话不那么友善,但对姜桦是个契机,她说:“我感觉这个活动更有声势,更引人注意,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我们平时的工作呢,是水滴石穿,深入基层,更加持久和可延续。各有各的好处,难说谁高谁下。”句句是实话,既给“关工委”占住了地位,又不贬低对方的付出。刘秘书顿了一顿说:“也对。”


  姜桦脚下无意间磕到一个硬物,弯腰一看,是小垃圾桶。放眼望去,不下几十个,一色的淡绿,古色古香,与环境浑然一体。仅此一端,就可见刘秘书筹划的精密。


  两人在园中愈走愈深,逐渐到了彩灯辉映、穷奢极丽的中心地带。当中有一小块,自成方圆,偏居一隅,刘秘书自诩为精华中的精华,却被郭凌峰他们错过了。刘秘书成竹在胸,自不肯放过在姜桦面前炫耀的机会。


  这里每隔一段就有一座安在树腰上的大灯,底座装着电池,头部能够旋转,放出暴雨梨花般的光华。它不是射出一条一条光波,而是喷出一篷一篷碎影,千点万点,流动闪烁,彼此呼应,千变万化,亮得如雪浪银花。那些人造的姹紫嫣红被这奇丽光影逼出了一种接近病态的美丽,一枝一叶,一瓣一蕊,纤毫毕现。刘秘书一一指给姜桦看,这里如何如何,那里花了多少心思,姜桦也赞:“真美!”刘秘书笑道:“请姜主任给我的工作提提意见。”姜桦望着这一大片富贵繁盛、鲜花着锦的气象说:“我是有一说一,说错了你别介意。”刘秘书一愣,心想所有人都为我的大手笔惊艳,你还能鸡蛋里挑骨头?于是笑了一笑说:“不介意。”


  姜桦说:“如果是你们公司十周年、二十周年庆典,还说得过去;但今晚的目的是筹善款,让‘关工委’更行有余力地帮有需要的人。布置得这么铺张,是不是有点‘走题’了?”刘秘书淡淡地说:“嗯。”姜桦和她走了几步,指“捐款箱”说:“再比如这个构想,非常新颖,但大厅里的义卖是重头戏,这里放上几个捐款箱,反而像是游园时的附属,玩乐时的余兴节目,把严肃的事儿游戏化了。”这一点刘秘书暗暗认同,笑着说:“还有呢?”姜桦想了想说:“自助餐分五个主题看着是一目了然,但细想客人并不方便。有谁喜欢吃饱了肉再吃水果,再统一地吃素菜和小吃呢?客人要想荤素搭配,还得捧着盘子在五间房里走来走去。”刘秘书一惊,脸上渐渐地烫了。偏偏左也是灯,右也是灯,令她无所遁形。


  姜桦有意只看脚下:“再成功的活动也难免瑕疵,我没有亲力亲为,‘站着说话不腰疼’。”笑了笑接着说:“之所以有这些不足,还是因为你太想标新立异,太追求技术层面的枝节,归根究底,是太想表现给人看而不是在乎事情本身。”


  “说到正题了!”刘秘书心道。她索性单刀直入:“你说得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黄总开心。”


  姜桦看了看她说:“当知道你专注的不是事而是人时,他恐怕不会开心。他不是那种肤浅的领导,只贪图下属讨他欢心。”


  刘秘书勉强笑道:“姜主任,您的口才相当了得。”姜桦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心里话,跟口才无关。”刘秘书说:“那么在你心里,黄总是怎样一个定位呢?朋友、知己,还是别的?这一点我也很想听到你的心里话。”姜桦沉思了一下说:“眼下是知己,以后呢,人生莫测,我暂时没办法回答你。”要换了别人,刘秘书准会以为是虚晃一枪的托辞,但出自姜桦口中,就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从左侧走出灯光范围之外,珠光宝气留在身后,脚下踩到的是月光。姜桦笑说:“灯光虽然美,到底不如月光清爽。”刘秘书不置可否。


  姜桦一路观赏,起了个话头说:“听说你们上个月去了肯尼亚?”刘秘书眼波流转,言笑晏晏:“可不是。意大利、法国多浪漫,美国、英国也很繁华啊。不知道为什么跑到非洲去。我说不去,黄总还生气呢。”姜桦不理她的弦外之音,笑问:“你觉得他为什么选了非洲呢?”刘秘书笑道:“新奇吧?黄总见多识广,欧美早去腻了,又或者肯尼亚那些落后地区反倒有商机。”


  姜桦遥遥望见园子入口,便停了下来说:“黄俊贤带你们到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看角马,是看一种粗砺的原生态。他跟我说,天道、商道、人道是相通的。我想他的潜台词是,虽然咱们人类自封为万物的灵长,却不是生物的唯一。他想让你们明白,不能对自然傲慢,对世界狂妄。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在生活中就该谦卑温润些。这些东西比商机更重要。”刘秘书耸然动容,半晌才说:“我知道他为什么看重你了。”


  姜桦趁机开导她说:“看不看重我还在其次,我今天最想告诉你的是,你们俩从根子上不是一类人。黄俊贤认识你在我之前,如果他对你有意,早就可以表达,就算没有姜桦,也有张桦、王桦、李桦。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就不为自己做点切实的打算吗?”刘秘书听到“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一句,险些儿要流泪,忙收摄心神说:“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姜桦说:“找个年貌相当、性情相投、真心喜欢你的人。”刘秘书此时早把一腔与姜桦争胜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长叹一声说:“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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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2-3-1 20:5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江小蝶 于 2022-3-1 20:56 编辑

这几天各种网上学习提交资料。又是毕业班,一个班的语文和2个班的生物都是面临最后一学期的考核,各种复习资料整理,复习试卷批阅等等,还有后进生辅导等等,实在有点跟不上阅读节奏——主要是我对小说比较偏爱,必须要静心下来才能读下去。所以,先跟你说一声,来自粉丝的抱歉!

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再说。文字在,人,就不会走远,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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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2-3-1 21:40 |只看该作者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3-1 20:54
这几天各种网上学习提交资料。又是毕业班,一个班的语文和2个班的生物都是面临最后一学期的考核,各种复习 ...

没事,你先忙着,等闲下来了再来看,文章一直在,榕树一直葱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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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2-3-2 08:22 |只看该作者
一开始我还觉 得是方老师对陆文咏有成见,但现在看来他的确是不大分得清边界,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做为等待女朋友回归的男朋友,他都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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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2-3-2 08:34 |只看该作者
这么一看,罗小杰也并非全无道理的不接纳父亲的新感情,只不过他也需要确定的安全感,需要了解对方 对他和他有人的善意,比如他确定方老师人好,他就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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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2-3-2 08:48 |只看该作者
我也挺同情刘秘的,虽说她对黄俊贤的心思未必全然单纯的因为倾心,更多的还有务实的目的,但不可否认以黄的人格魅力而言,这中间也自然有情感的成份的,但她能一眼看出黄对姜的心思之深,却一心执着于打败对手假想敌,也算得是偏执。就像她认定黄对姜的心思在于姜的慈善人设一样,她还偏执的认定只要驱离了姜,黄就是她的囊中之物,都是一样的轻看黄俊贤,也把自己的感情轻贱了,明明挺聪明的一个女人,一遇到感情就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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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2-3-2 08:56 |只看该作者
刘秘跟姜桦的正面交锋可说各有所得,刘秘以为自己炫耀了亲近,实则不过是显露了自己的浅薄,把她跟黄的不可能不投契全然曝露在姜桦面前,无怪姜桦越来越底气,而刘秘也似乎对对手有了新的认知,只不知道以她的性格会不会及时止损。姜桦通过这次交锋是更加确定了刘秘够不在威胁,但换个角度,她大概至少能更清醒的思考与黄俊贤之间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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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2-3-2 09:23 |只看该作者
浅泠 发表于 2022-3-2 08:22
一开始我还觉 得是方老师对陆文咏有成见,但现在看来他的确是不大分得清边界,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做 ...

也难免的。男人嘛。面对如花少女的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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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2-3-2 09:23 |只看该作者
浅泠 发表于 2022-3-2 08:34
这么一看,罗小杰也并非全无道理的不接纳父亲的新感情,只不过他也需要确定的安全感,需要了解对方 对他和 ...

对,他就能接受并且撮合老师和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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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2-3-2 09:24 |只看该作者
浅泠 发表于 2022-3-2 08:48
我也挺同情刘秘的,虽说她对黄俊贤的心思未必全然单纯的因为倾心,更多的还有务实的目的,但不可否认以黄的 ...

在感情里,男女都一样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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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2-3-2 09:25 |只看该作者
浅泠 发表于 2022-3-2 08:56
刘秘跟姜桦的正面交锋可说各有所得,刘秘以为自己炫耀了亲近,实则不过是显露了自己的浅薄,把她跟黄的不可 ...

刘秘书的盛大铺排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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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2-3-2 10:00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3-2 09:23
也难免的。男人嘛。面对如花少女的星星眼。

这倒是,人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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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2-3-2 10:0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3-2 09:25
刘秘书的盛大铺排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助攻。

她的存在也是,怪不得黄要升她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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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2-3-2 10:26 |只看该作者
浅泠 发表于 2022-3-2 10:00
这倒是,人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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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22-3-2 10:26 |只看该作者
浅泠 发表于 2022-3-2 10:01
她的存在也是,怪不得黄要升她职。

事业上毕竟是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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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2-3-3 11:30 |只看该作者
芷清快来,爸爸的棺材板我压不住了……表情:严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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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2-3-3 15:47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3-3 11:30
芷清快来,爸爸的棺材板我压不住了……表情:严汉和。

你的表情真是就地取材,谁都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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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2-3-18 18:58 |只看该作者
这两年连扶老人也不敢扶了,怕给人讹上,眼看着题材又少了一样。
————
现在写环卫工人的很多。哈哈!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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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2-3-18 19:53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3-1 15:50
  二十四、盛极一时

刘秘书在那里做了精心安排,一心要让黄俊贤满意,把姜桦比下去。
——
女人这种心态是最可笑的。但,偏偏还是绝大部分女人的心态。奈何?
说到底,无关其他能力或素养,只关乎男人心里是否爱了,但凡入心哪怕一无是处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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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2-3-18 20:04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3-1 15:50
  二十四、盛极一时

姜桦与刘秘书之间的聊天相处,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有点涉嫌“强聒不舍”的强迫症了——当然,这个人设是陶公给的,无所谓对错。我说的是,如果现实生活中是如此场面的话,那这个人就太不识趣,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试问,刘秘书与她是什么关系?她又以什么立场对别人指摘?如果不是朋友之间,那除非是准老板娘,才有如此近乎咄咄逼人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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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2-3-18 20:04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3-1 15:50
  二十四、盛极一时

姜桦与刘秘书之间的聊天相处,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有点涉嫌“强聒不舍”的强迫症了——当然,这个人设是陶公给的,无所谓对错。我说的是,如果现实生活中是如此场面的话,那这个人就太不识趣,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试问,刘秘书与她是什么关系?她又以什么立场对别人指摘?如果不是朋友之间,那除非是准老板娘,才有如此近乎咄咄逼人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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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22-3-18 21:46 |只看该作者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3-18 18:58
这两年连扶老人也不敢扶了,怕给人讹上,眼看着题材又少了一样。
————
现在写环卫工人的很多。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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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22-3-18 21:46 |只看该作者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3-18 19:53
刘秘书在那里做了精心安排,一心要让黄俊贤满意,把姜桦比下去。
——
女人这种心态是最可笑的。但,偏 ...

刘秘书的爱比较主流,就是一爱就矮了自己。姜桦的爱比较个性,平等而自尊,而且远比多数女人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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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22-3-18 21:48 |只看该作者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3-18 20:04
姜桦与刘秘书之间的聊天相处,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有点涉嫌“强聒不舍”的强迫症了——当然,这个人设是 ...

她们是潜在的情敌关系,而且刘秘书显然用了这么大的排场要踩下她,我觉得她适度反击可以理解,并且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语言算是相当客气的。如果是我,会锋利和不留情面得多。小蝶在生活中估计和人相处得比较好,你不知道真正的咄咄逼人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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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22-3-18 21:57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3-18 21:48
她们是潜在的情敌关系,而且刘秘书显然用了这么大的排场要踩下她,我觉得她适度反击可以理解,并且在这种 ...

也许吧。我很少评价他人。基本而言,我比较“看得惯”,也比较“容得下”。所以,基本没有针锋相对的欲望,更多时候我迷信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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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22-3-18 22:00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3-18 21:46
刘秘书的爱比较主流,就是一爱就矮了自己。姜桦的爱比较个性,平等而自尊,而且远比多数女人理性。

当然。我也看懂。我个人也赞成保留个性和理性的模式。但我不太赞成拿着自我的理性,摆出优越感去评点她人的爱情——心里怎么想的不一定要就怎么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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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22-3-19 09:44 |只看该作者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3-18 22:00
当然。我也看懂。我个人也赞成保留个性和理性的模式。但我不太赞成拿着自我的理性,摆出优越感去评点她人 ...

我觉得,面对情敌的挑衅,怎么说怎么做都可以,这是一点也不用去客气的。而且,刘之前暗戳戳的那些举动,还不如姜的坦荡,何况姜本来就有资格优越——无论人生境界还是气量胸怀,或是人品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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