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幽白石洞 文字 摄影:淡影
初冬雪后,我只身一人,素衣布履,踏着莹润的雪色,独往博山白石洞,寻幽清而探秘境。
那一天,空山寂寂,西风萧瑟,寒林枯枝间黄叶与红叶纷飞飘坠,就像一场静夜的急雨。走在初雪消融的石阶上,满耳只有踏雪的咯吱咯吱声,还有落叶坠地声。我的心境也如这满山落叶一样,简静而安然。
就这样拾级而上,我穿行在落叶纷纷中,偶尔仰起脸,去看清澈的阳光下,那缤纷的落叶清影,一场生命里最后的舞蹈。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管洞箫的悠扬,曲调醇厚如酒、清冽如霜,悠悠婉转,似有一生诉不尽的孤独与忧伤,空山行者——如我,当下听来,不觉心有戚戚焉,一瞬间有泪泫然。
箫声断断续续中,又有古寺霜钟的音波,仿佛一圈圈银色的光芒,扩散在山林之中,听得人于落木萧萧中驻足,定静凝神,这颗心仿佛被清寒的流水滤去了浮躁与焦灼,与空山落叶中,邂逅另一个自己。
我踏着落叶沙沙的声响,一步一步向着白石洞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了那座青瓦红墙的庙宇,一直走到那棵参天而立的银杏树下,我坐在满是金黄落叶的石凳上,看着屋檐上、石阶上、石凳上铺了这么一层金黄色,冬日暖阳洒在上面,泛出点点银辉。院落里,一青衣落落的老者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吹箫,见我进来,染霜的眉宇下那双略微浑浊的、秋水为神的眼睛里有了一分意外的神采,曲子未停,一种超然物外的洒脱响彻耳畔,不远处,禅院钟声悠然相和,这份宁静自得,我不忍打扰,便在箫声呜咽中,离了院落。
我走出了白石洞庙的月亮门,在落叶纷飞中,伸出清瘦苍白的手指,抚摸着斑驳的石碑,那些凹凸不平的字,经受着岁月风霜的侵蚀,有些都已经模糊难辨了。世事沧桑,人事代谢,多少文人墨客曾经来过这里,同样怀着复杂的心境站立于石碑旁怀古观心,那些细碎的残念瞬间在我脑海浮现,前世今生,故我与今我,就在这里重逢。我低眉垂目,有泪珠滴落。此刻方才听懂了箫声里的苍凉。
寺庙内,僧侣的诵经声响彻整个空山,经咒佛法,就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还未来得及感叹,它便轻易抚去了那些令人无限珍惜的过往与前世,多少说不出的忧伤与欢喜,成了这满地的落叶。这一刻,泪光中的释然,仿佛新生。
站在半山腰,我泪眼婆娑,看云卷云舒,这样的天空下,曾经的来鸿去燕,都不曾留下一丝痕迹,一如莲花不着水、明月不住空。世间的行客,不过是看着这一路的风景,默默承受着烟火人间的聚散悲欢,一颗心浑浊了,又被泪水洗过而空明,见过自己,见过众生,见过天地,豁达,宽容,谦卑之后,然后从容。
这满山飞舞的黄叶,伴着我,在清幽处、在霜钟梵唱中,洗心洗魂,终究还是这样循着前人走过的旧路,重新走一遍自己的一生,四季轮回中,一边迷茫,一边顿悟。
这场初冬的寒雪之后,我来白石洞,独寻黄叶路,平平仄仄的台阶,平平仄仄的诗意,就像自己平平仄仄的一生。有些烦恼,已经说不出来了,看到不语微笑的佛陀的那一刻,我放下了曾经的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