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呼啸的老鹰 于 2021-8-19 22:36 编辑
青山不作证
娘去世十六、七年了，岳父去世五、六年了。今天是清明时节，我站在岳母、岳父的坟前，看到曾温暖熟悉的青山，坎坷不平的小道，一股莫名的惆怅与失落涌上心头。娘去世后，我几乎就没再回来，一晃十几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呀！但娘在我心中从来没模糊过，依然是那么的清晰！前几天妻说老是梦见娘和岳父，是该来看看娘了！给岳母、岳父烧点纸钱。
娘活在的时候，这片青山，潺潺溪水，土坯老屋，象是一块磁铁吸引着我，我几乎每月都要奔百公里往家跑。县城每天只有一班进山的客车，我起五更等车、挤车，从未感到辛苦，那怕回家只能蹲上二、三个小时，都感到莫大的满足和幸福。娘死后，家象木桶断了箍，四分五裂了，我几乎没再回到过这片土地。
宁死做官的老子，不死要饭的娘！母爱，是世上第一等伟大！无论对人或对动物，母亲，孕育生命！
烧过纸钱，瞌完头，看着静静清翠的毛竹园，往事，象竹园里的清泉，一股股地涌入。
1
我十七岁就失去了母亲，当我第一次踏入岳父家门时，从娘慈怜的眼神里，我就知道，娘没把我当女婿，而是当儿子。从她的一阵儿女、女婿中，娘对我最疼爱，我也最孝心。说起疼爱与孝心，在当时物质匮乏的年代，无非也就是攒点鸡蛋，吃顿肉，给娘买点补品、零钱等。这种纯粹的爱，是用心触及的，金钱是不能衡量的，当下金钱社会里，年青人是难以理解的。
娘中等瘦削的个子，瓜子型脸，苍桑的岁月掩去了她的容颜，却掩不去她那双炯炯明亮的眼，枯草般的头发洗理的清爽，一身对襟洗的发白的蓝布褂裤干干净净，虽在农村，给人一种在俗脱俗的感觉。我溶入他们的家庭后，知道了娘的过去，她的人生便清晰起来。
娘出身富人家庭，其父是当地知名医生，凭医术和名声积累了一些财产，开有药铺。在当时重男轻女的民国社会，娘的父亲很开明，让娘念了一些书，识些文字。娘年青时很漂亮，穿过旗袍，也穿过黑白女学生装。由于其父病故，家道中落，嫁给了同为家道中落的岳父。
民国后期，安徽山里人的贫困，现代人无法想象，能住上瓦房吃饱饭即是有钱人，大多数穷人都住茅草屋，衣衫褴褛，年年青黄不接。加之地处三省交界，深山老林，没有公路与交通，是共产党的发祥地之一。山里土匪成患，红、白长期在此拉锯战，红的来了杀白的，白的来了杀红的，老百姓躲反是家常便饭，穷的叮当响，也没什么可搜刮的。岳父虽家道中落，毕竟还是大地主家，娘是坐轿子进的岳父家门。
娘嫁入岳父家不久，全县解放了。岳父念过书，是个文化人，当时识字人很少，有文化人更少，只有地主家和有钱人家的子女上起学。岳父被安排当了一名教师，日子还算过的去。但好景不长，岳父被打成右派，判坐三年劳改，加之大地主成份，黑五类分子，娘的苦难便开始了。
娘一共育有二子四女，我妻是老小。60年大荒，娘已是拖着四个孩子的母亲。孤儿寡母，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这种日子无法想象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可以想象出这样一幅情景：一座深山夹沟，镶嵌在山沟边巴掌大的田地，一位瘦削风都能吹走的妇女，拖着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扛不动犁，牵不动牛，顶着一顶地主婆、右派家属的帽子，面对人们鄙夷的目光，唾弃和冷言嘲语，身与心都垮到了极限。生存是人的本能，但没有粮食怎么活呢？一锅掺杂着少的能数出来米粒的苦菜糊糊，娘也只能等孩子们吃完了，喝点剩糊糊水。多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娘搂着四个饿的嗷嗷叫的孩子们哭泣！
在这生死悠关的时刻，娘的兄弟们伸出了援手，几个舅舅同样缺粮断炊，但还是从牙缝里省点粮食，配上大部份南瓜、红芋、蔬菜等杂七杂八，肩挑几十里山路送来救命，他们不能让他们大姐一家饿死！可以想象，枯草般的娘牵着四个黄皮寡瘦的孩子站在百年老黄栎树下，望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期盼的眼神以及见到舅舅欢快的情景。前几年，小舅还在说：当时只有十几岁的他，最怕在半道上遭遇饥饿人抢劫，每次挑着食物到大姐家去都提心吊胆。
据老人说，一位为粮站挑公粮的老农，饿死在路边，口袋里的粮食一粒不少！当时的人是多么的善良和老实！七千人大会，刘少奇叫秘书打电话找各市、县委书记，一个个核对当地到底饿死多少人，时任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安徽大组会议上的第二次自我检查（1962年2月9日下午），曾希圣检查说：“省内死了几百万人，我心情是沉痛的……现在我深深认识到我的错误是异常严重……”
娘的品德在当地有口皆碑！当时娘长的漂亮，岳父坐牢，很多人想乘虚而入，甚至用救命的食物引诱，也有劝娘改嫁的，但娘坚辞不从！娘性格倔犟，有些暴躁，久而久之，没人敢在娘面前胡乱讲！都在心底佩服娘贞女节妇。
三年大荒娘是熬过来了，四个孩子一个不少。岳父劳改释放回来，没了公职，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苦难的岁月虽没摧毁娘的意志，却为娘的身体埋下了隐患，折了娘的寿！
2
岳父的家史是一部复杂的历史，一部令人唏嘘不已的历史！
岳父的爷爷本是穷苦出身，从小聪明伶俐，本家几家合伙凑钱供他上私塾，指着他能考取功名做官，改变家族命运。太爷一边给人放牛，一边念书，半耕半读。太爷很争气，考取举人，这在当时轰动了十里八乡！考取举人就成老爷了，人上人，跟县官平起平坐，即便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即便一件长衫补了上百个补丁，那也是老爷！不仅如此，家庭成员都成老爷了。太爷考取举人不久，即被补缺为县令，当了县官大老爷，慢慢地置地建房，成为当地有名的大地主。据说太爷为官很勤政，深受民众爱戴，有很多赞美的匾额。民国后，太爷在河南又当了两任民国政府县长，成为河南、安徽两省议员、开明坤士，德高望重！河南、安徽地方志均有记载。
太爷育有两子，即岳父的父亲和大爷，均为武汉大学毕业生，英俊有才，都以为前途不可限量！兄弟两人先后参加了共产党，潜回老家从事革命活动，组织农民暴动，成为当地早期共产党组织的创始人之一。革命峰火在当地愈烧愈旺。国民政府很是头疼，因为地处三省交界之三不管地区，山高林密，地势陡峭，进山全靠走小路，东南西北辩不清，骡马辎重无法进山，国军屡剿不灭。大革命失败后，共产党跌入低谷，国军、还乡团、土匪联合起来反攻倒算，共产党的组织和人员几乎损失殆尽。太爷很同情共产党，同情穷人，常利用其特殊身份掩护共产党，他这个大地主、县长的家成为了共产党秘密联络和开会的基地。国民党做梦都想不到太爷家窝藏共匪或他的二个少爷就是共匪头子。
太爷去世后，他辛苦一生积攒的家产被两个少爷打土豪分田地，只遗留了一小部份薄田和老屋。两个少爷带头闹革命，共产党员身份也暴露，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用来买枪或作为活动经费。据说这两个少爷能文能武，双手打枪，很是了得！国民党抓了数次没抓着。
岳父的父亲很爱妻子和儿子，且有些小洁癖，经常偷偷地潜回家看望妻子和儿子，洗澡换衣服。一天清晨，爷正在洗澡，国民党部队得到密报，前来抓捕，将房屋围了个水泄不通。爷“嗖”地从澡盆跳起，顾不得穿衣服和拿双枪，从窗户如箭穿过，逃到不远长满茅草的田边堰口下躲藏。国民党部队追赶到此，不见踪影，正欲撤兵，合该爷此难躲不过，一个老杓(傻子)农民放牛，以为他们在躲猫猫，多事地指了一下堰口："薄！”(音，土语那儿的意思)。国民党部队将只穿着裤衩、光着上身的爷请了出来。爷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急于逃命，没来的及带上双枪，否则，国民党部队一定抓不到他。
爷被关押在镇公所，据说，驻扎在此镇的国民党部队的团长是爷的同学，好汉惜好汉，英雄惜英雄，好酒好菜地招待爷，苦口婆心地劝爷："你一个大地主、国民政府县长的后代去干什么共产党，等于跟你父作对，不孝！跟钱财作对，败家！跟老婆孩子及家人作对，不义！你一个少爷，跟穷鬼们瞎起哄个什么？念你我同学一场，你的能力与本事均在我之上，写个悔过书，我保举你到国军来干，职位定在我之上，名正言顺，上对得起国家父亲，下对得起家人妻儿，不枉一世英名，如何？"爷已走火入魔，抱定决心为革命牺牲，无论他同学怎么劝说，不为所动。
爷最后被国民党张榜枪毙。爷死时留下一个很大的迷团：当地有一人家和爷家人抢尸，打的不可开交。一说是爷的同学私自放走了爷，他团长同学怕交不了差，抓个和爷长的相象的人枪毙顶替；二说爷有武功，穿墙而逃，隐姓埋名，流落到不知名的地方，众说纷纭。因爷家族在当地是大户，小户人家没抢过爷家。几十年过去了，爷被枪毙了是靠谱的。
爷死时的身份是农会秘书长兼红二十五军指导员。新中国成立后，颁发有革命烈士证明书。
爷死后不久，爷的哥哥已成为红军的一名团长，带队在皖南一带打游击，当听到他弟弟被杀害的恶耗时，悲愤交加！星夜带队赶回老家，将参与杀害他弟弟的凶手一个个地镇压！在他弟弟的坟头上列队，掏出驳壳枪，对天鸣放三枪，走了。没多久，爷的哥哥在四川战死沙场。
1929年左右，与爷同期播种及暴动的红军将领，如太爷外甥红军某师长，太爷侄子红军某副师长等大批红军将领被张国焘肃反杀害。从这片土地上走出了红四方面军、红二十五军、红二十八军等，是全国著名的将军县。如果他们等都活到新中国，至少都是大将、上将军衔，爷至少也被授中将军衔。
3
爷死的时候，岳父大约七、八岁，岳父母亲带着他在风雨飘摇的社会谋生，孤儿寡母，甚是艰难，至于爷母亲流了多少泪，估计能流满门前的小塘，己无从考证。
岳父年幼丧父，从小备受呵护宠爱。岳父长的象其父，高大英俊，果敢生猛。由于家境衰落，岳父十九岁时和其叔伯哥哥及另一表哥三人一道投奔姑父，当时正值解放前夕，岳父的姑父在上海国民党空军当营长，便安排他们三人在部队当上士文书，谋个差事，混口饭吃。
国民党节节败退，上海也将成为前线，岳父所在的空军部队奉命撤退台湾，在进退决策之际，岳父哥仨做出了不同的人生选择： 岳父和其叔伯哥哥由于想家或认为其父为革命牺牲，选择了离队回家，站到人民一边；另一个表哥则选择了随部队撤退台湾。这一选择，决定了天壤之别的命运。
上海火车站，一片混乱，撤退的大兵、逃跑的反动有钱人、逃难的民众，纷纷扒挤火车。岳父人高马大，挤上火车，火车在缓缓开动，其哥由于身材矮小，挤不上火车，跟着火车在月台上奔跑，岳父挤到车窗边，奋力将其哥哥从车窗拉进火车。
岳父哥俩几经周折，总算是安全到家。很快，家乡全县解放，岳父哥俩参加了革命工作。岳父和大伯在上海大约只呆了一年多时间。
五八年反右运动，岳父哥俩悲摧了，双双被打成右派，岳父被判劳改三年。大伯经常吹：上过省报头版，标题是以他等五十名右派被首批揪出，用的是大黑体字！说到这，大伯用大姆指与食指弯个圈：有这么大的字！
说到岳父被打成右派的理由，甚是可笑！听岳父说，主要罪名是反对统购统销，供应征上的油由一斤减到几两，不够吃，上书提意见，发了一大堆牢骚！反对统购统销，这还了得！工作组联想到他大地主出身，妄想变天复辟，给社会主义抹黑，铁定右派！也怪岳父没事胡讲什么，照本宣科教好书不就完了，怎奈岳父生性耿直，年青气盛，有话憋不住。工作组逼着岳父写交待材料，认罪，岳父不从，工作组成员都是刚翻身的农民，没文化，辩不过岳父。上面压的紧，工作组一拖再拖完不成任务，急的他们象热锅上的蚂蚁，采用车轮战术，想尽各种招数，引诱、威逼、恐吓，最终岳父扛不住了，在认罪材料上签了字。但岳父多个心眼，在材料的反面写了一行字：此材料纯属逼供，绝无此事。工作组看到岳父在认罪材料上签了字，长舒一口气：终于拿下！啃下硬骨头，又逮到一个大右派！没功夫细看材料，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地回县里交差。
文化人还是比没文化人刁些。中国如没有了因言获罪，将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每次运动都少不了岳父哥俩，地富反坏右，他俩至少占了二成以上。但这兄弟俩可不是省油的灯，肚里有墨水。岳父人高马大，威猛，般般人不敢惹他，大伯虽矮小，但精干，尤其一手文章写的好，会放赖打泼，玩命！更主要的是太爷虽为大地主，没有民愤，善待穷人，很多种他田的雇农得到了好处，灾年太爷都不收租，对活不下去的穷人，他还慷慨倒贴。穷人记得太爷的好！每次开批斗会，岳父兄弟俩因为有文化，会钻文件政策的空子，反驳批斗组织者们哑口无言，批斗会常开成了笑话会。
文化大革命时，乌云压顶，县里来人批斗岳父一帮右派等，红旗飘飘，口号震天，革命歌曲嘹亮，文攻武卫红白棒罗列两边。批斗组头头用铁皮卷的喇叭喊："把地富反坏右都押到台上来！"批斗组头头叱令地富反坏右们在台上铺了一排碎瓦渣上面跪下，地富反坏右们那见过这阵势，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下跪，岳父一把拉起身边的一名右派："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砍了头碗大的疤！" 并步步紧逼批斗组头头，说他违反文件政策规定，要文斗不要武斗，毛主席的话都敢不听，反革命！等等。吓的批斗组头头步步后退。岳父对台下群众大声宣传，历数他们家庭对革命的贡献，是革命烈士后代，云云，未了，岳父指着批斗组头头大声历叱："国民党杀父，批斗组整子，天下还有没有道理！"台下一片唏嘘！批斗会草草收场。
鬼怕恶人！因岳父哥俩大名在外，运动中也都象征性地批批，山里民风淳朴，对文化人、对先生敬重，文革时期，岳父哥俩也没受多大罪。
七八年邓小平上台后拨乱反正，岳父是第一批平反昭雪的。县里平反工作组找到岳父，向他列举平反所需的材料、证人等，有些关键证人己不在人世。岳父说："我不需要人证明，你们把我当时认罪材料档案调出，看看材料的反面便知。"平反工作组调出岳父档案，在已发黄的认罪材料反面果然看到一行字：此材料纯属逼供，绝无此事。
整整二十年右派！如果岳父哥俩当年随国军撤退到台湾，将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改革开放后以台胞或台商身份衣锦还乡，备受乡里称羡！亲戚们也能沾点光。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人生没有前后眼！全在一念之差。
若问岳父对谁感恩，那就是邓小平，他从内心拥护！
八十年代末，我给岳父在台湾的表弟去过几封信，表叔给我们回信，寄过几张照片。表叔退伍后，在台湾某大学教授位上退休，生活富足。看到他们一家人的合影，住的装修豪华的大房子，好生羡慕！对我们而言，他们犹如住在金龙殿！我们连瓷砖都没见过。
4
时隔十、六七年，当我站在娘和岳父的坟前，再次回到这温暖亲切的土地，想哭！十六、七年，对于时空与青山而言，只是一瞬，但对我，老喽。
据说，太爷死后葬在了倒挂金钩的风水宝地，但我不知荫及了啥？钩住了啥？太爷不会想到他死后家财散尽，儿子们在战场上英年早逝，孙子们打成右派，重孙重孙女们大多务农、下岗失业。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当然太爷更不知道还有我这个重孙女婿在此感慨！
一切都变了！令我惋惜的是太爷修建的老屋被拆了，新盖成了千篇一律的水泥楼房。还是先来看看当年赫赫有名的举人老爷、县太爷、开明绅士建的庄园：前厅三间青砖瓦房，飞檐斗拱，后面天井通堂屋，左右两边厢房，除前厅三间青砖瓦房外，其余都是土坯房，有的己垮塌，全是外表光！解放后没收分出一部份给贫农住，后贫农盖新房搬离。前厅三间青砖瓦房巍然屹立，百年的风雨浸蚀，没改变它的外貌，只是给它披上了一层苍桑而凝重的外衣。
太爷没想到，他这个圣人弟子、举人老爷辛苦建造的老屋，本想永留后世、庇护子孙，却只活到了重孙子辈，被一帮与时俱进的重孙子们拆了。重孙子们只看到俗势，看不到这披着青苔外衣的青砖墙里厚重的家族文华与中国历史。我若是太爷的重孙子，一定会保护好这晚清建造的三间前厅青砖瓦房，然后规化设计建新房。这样既显示家庭历史的厚重，又能与时俱进地住上新楼房，承前启后。只可惜我只是重孙女婿，没有发言权。更可惜的是我没能拍下老屋影像，没想到他们真拆，只能将这老屋留在记忆里。
一部家庭兴衰史，一曲逝去人生歌！我只能记录并扼腕叹惜！仅代表个人观点，唏嘘一下，而已。
最令我怀念的便是娘，苦难二字在娘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汉典对苦难二字的释意也不会超过在娘身上的体验，娘大半生都在为吃和穿焦虑，为活下去担忧。岳父恢复工作后，生活虽有改善，子女们也都长大挣钱了，但娘依旧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吃好用的东西依旧留给后人。三年大荒，掏空了娘的身子底，娘的一生，是被爱和苦难榨的-----油尽灯枯！
站在娘和岳父的坟前，看着静静清翠的毛竹园，新盖的水泥楼房，远方的山峦，心潮难平！
毛竹园已扩大了一倍，翠竹已长到了娘和岳父的坟前，娘过去生活过的痕迹正被大自然点点覆盖，再过二、三十年，我们这代人一死，有谁知道这堆黄土下埋藏了多少时空与故事？有谁知道这块土地上曾有老屋、有炊烟、有欢乐、有悲戚、有真情？！现在年青人除了钱和自己，有几多人知晓、敬重其家庭历史与祖上？家族、家庭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份。
门前这块田，不知养活过多少人，不知经历了几朝几代，不知易过多少主人，不知有多少人和牛曾在此流过汗水，看着这块荒芜的水田，再过过，长树长成森林，大自然将恢复它的本来面貌。人生几十年，在这块老田与青山面前，短暂的不值一提。
青山年年绿，溪水岁岁流，大自然沉默无言，按它自身的规律在运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很强的再生功能，掩盖一切，掩埋一切，恢复一切，不留下丁点痕迹，宛如没来过或没发生过一样：青山不作证！
2015.4.17
|
雷达卡
发表于 2021-8-19 22:00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1-8-19 22:03
发表于 2021-8-19 22: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