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塘花事了

云在眉梢

   一直以来，好以文字录生之滋味，所著多属心情文字，恰似家贫人鄙，虽无金玉一二，却有杂粮几斗。值此辞旧迎新之际，略加盘点，选录不同时期文字，权当敝帚自珍。




  检索目录：

  1、 听 雨---------------------------------------2楼
  2、 花落红尘------------------------------------3楼
  3、 蝉 声---------------------------------------4楼
  4、 独自喝茶------------------------------------5楼
  5、 陋室之春------------------------------------6楼
  6、 乡下的老房子--------------------------------7楼
  7、 父亲进城------------------------------------8楼
  8、 在那遥远的地方------------------------------9楼
  9、 庭栽记-------------------------------------10楼
  10、蒲扇里的夏天-------------------------------31楼
  11、清水池塘-----------------------------------32楼
  12、曾祖母的糖---------------------------------33楼
  13、蜗 居--------------------------------------44楼
  14、邻 里--------------------------------------45楼
  15、黄桷兰婆婆---------------------------------55楼
  16、老曲的故乡---------------------------------56楼
  17、夜深沉-------------------------------------57楼
  18、墙角一株榴---------------------------------58楼
  19、德阳的天空---------------------------------65楼
  20、与爱共舞-----------------------------------66楼
   21、莲的心事----------------------------------91楼
  22、蓝色鸟笼-----------------------------------92楼
  23、疯邻---------------------------------------94楼
  24、故乡的树-----------------------------------95楼
  25、贺子歌-------------------------------------96楼
  26、碎了一地花椒油-----------------------------97楼
  27、挖井---------------------------------------98楼
  28、五兽汤-------------------------------------99楼
  29、秋凉--------------------------------------100楼
  30、等你来约----------------------------------101楼
  31、遗失的信件--------------------------------102楼
  32、刮痧---------------------------------------103楼
  33、杀年猪------------------------------------104楼
  34、爆米花的味道------------------------------105楼
  35、醡酸菜------------------------------------106楼  
  36、爱情神话—————————————————122楼
  37、华西秋雨—————————————————123楼
  38、小睡———————————————————124楼
  39、等待———————————————————125楼
  40、城市农夫—————————————————126楼
  

云在眉梢

  这是初夏的夜晚了。亲爱的，你听见了吗？窗外又响起雨打树叶发出的“滴答”之声。

  幸而这里没有人种芭蕉，纵使有，在这个季节里，芭蕉才冒出一个“小辫”呢。所以我还听不到它早也潇潇、晚也潇潇，也觉不出太多的愁绪了。

  在这寂寥的乡下，我临窗听着窗外雨点敲打梧桐树叶的声响，想着你。

  滴答的雨声慢慢吞噬了我那用坚强建立起来的快乐，代之而来的是寂寞，它倔强地来敲我的房门，是如此的低沉而又缓慢。思念的脚步声却一阵紧似一阵，从遥远的夜空伴随夜雨淅沥而来。

  你仿佛从过去的岁月里回来了，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举一动、你的青丝、你的明眸……我们仿佛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隔着窗轻声问你：你好了吗？

  今夜，你是否听见了窗外的雨？这夜夜如故的雨声啊，有我多少寂寞的思念和虔诚的祈祷，你是否明了？但愿你早已脱离了病痛，此刻正在你故乡的窗下，对着夜色哼唱你的《月光下的凤尾竹》。我在仔细地听着呢，你的歌声依然是那么美，就象你的人、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

  那个风雨潇潇的夜晚，阶梯教室的窗外，芭蕉声很浓。你调皮地将额前的一绺青丝向后一甩，模仿潘美辰天真地唱到：“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伤的时候，我可以想到它……。”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在你病痛的日子里，你慢慢地恢复你的健康、你的活泼。

  自从你走后，我也单纯多了，再也没有往日那种寝食难安、喜忧无常了。我只是想你，单纯地想你。校园里每个地方都有你的足迹，每个有你足迹的地方都有你的影子，走出男生宿舍的大门，我随时都能看到你刚好从门前款款经过；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我总要在人群中张望，我想你应该是排在哪一扇窗口，而在餐桌的对面，为什么就没有你低头时那长长的睫毛在闪动？教室和图书馆里，再也看不到你那清瘦的身影，但是你那迷人的声音仿佛一直在某个角落里缠绕……

  那教学楼的窗口，落雨的时候，你凝望的样子总是那样清晰，迷漫校园的风雨就象你凝望里的忧愁，无数次充盈了别后我思念的情怀。当我一遍遍走过校园外的绵河，沙滩上，浅水中，芦苇里，篝火，舞蹈，衣裙，歌声……，还有堤岸上空陪伴你默默独行时的夕阳和落霞，都被我的思念一遍遍洗刷得又新又亮。我身心浸淫其中，感受到的，除了寂寞还是寂寞，除了忧愁还是忧愁。

  昨夜梦里，从学校到村上的那条窄窄的田间小路上，透过密密如荷叶般的雨伞，我追逐撑着漂亮雨伞的你，却怎么也追不到了，我追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我呆立在寻觅了千百遍的街头，失去了你的世界仿佛全都失去记忆，让人生生的慌乱。

  听夜雨，听淅沥沥的夜雨，一直听得思念满心，听得寂寞满堂，听成一场清泪，听成一片芭蕉声……

  这般光景因你而起，因你而不消退。很多时候，雨总是在夜幕下悄悄来临，就象我的思念，不知来自何方，不知去向何处，来也无踪，去也无影。只有那些夜夜不肯入睡、细心聆听的人儿，才会知道她的确来过，且永不消失。


1994.4.26 晚11时于四川锅炉厂单身宿舍4号房间

云在眉梢

   题记：十三年前，有友因情困顿，颓居戎州，隐居数载，屡约不出。后与恋人重逢，爱恨再度浮沉。然光阴冷漠，人情两易，虽有一帘幽梦萦绕，也无可奈何。幽幽之心，切切之情，终娓娓道来，感其往昔如亲历，惜其真情如我心，遂作文以纪之，且慰之。


  那年，在眉山思蒙镇的那个夜晚，我独自喝得酩酊大醉，从此，我再也没沾过白酒。你知道那晚我喝了多少酒吗？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吗？你明白从那晚到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是怎样渡过的吗？
  那夜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开始，当我迷失于眉山白堰桥下，醉卧在河畔冰冷的石上，我心里无数次叨念着你的名字，期待你的出现，期待你那双有力的大手抱我回家，哪怕就此长眠在你温暖的怀里，不再醒来，我也无怨无悔。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我尚有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我没盼到你的到来，后来，失去知觉的我也不知抱我回家的人是否是你，多年来，我也没有问过那晚你是否来寻找过我。
  我就这样从你永远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悄然隐退，从此与你的温情无关，与你的欢乐无关。经过那一夜的沉醉，我就象落花离开了你的枝头，没有回头的时候。
  离别的川西平原是绝望的，心中忧伤如同离别前暴涨的绵河水，一阵阵翻过起伏不平的沙丘。我躲进川南一隅，掩藏我的忧伤，掩藏我的绝望，掩藏我的光芒，在人潮如海的闹市中无声无息。
  我虽如落花，虽则落了，但那缕香魂一直缠绕在你的枝头，一刻也不曾离去。虽远离了川西平原，但那些记忆如戎州至蓉城的千山阻隔一般，重重叠叠，绵亘悠长。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分，我频频望见你令人心动也令人心碎的身影，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我却只能独自为你、也为自己黯然落泪，默默饮尽这一日日的凄凉。
  我多想让你明白，我其实是怎样温柔多情的女子，但我从不在你面前流露我的“软弱”，就象你从不轻易对我诉说你的甜言蜜语。可你真的从未知晓我内心对你的柔情万种么？当你和别人一起或窃窃私语、或肆意开怀时，难道你一点也没看出、我那貌似快乐的笑语背后深藏了多少嫉妒和哀愁？
  我是真爱你的啊！你叫我要怎样对你倾诉？校园内外，绵远河边，城市角落.....何处没有我们的足迹？每个晨昏暮早，何时不见我多情的目光、不见我热烈的思念？你怎能不感知我视你为一生的梦想和关怀？
  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如此狠心抛下深爱你的我，抛下我们往日美好的时光和记忆，决然作一只别人花下翩翩飞舞的蝴蝶？是什么让你淡漠了我们曾经象绵河水一样流动不已的爱情？是什么让你不再眷恋我哀伤的眼眸？离别时，你甚至吝啬得不向我挥挥你那我想牵却再也牵不到的手，不舍得对我说一声再见，甚至不舍得多望我一眼！
  我也是倔强，一颗受伤的心依然高傲着，但那是绝望的高傲啊！带着这份仅存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傲气，我蜷缩在川南一隅，就象一只受伤后的小鹿，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舔拭自己的伤口。我拒绝了曾经的一切事和一切人，断了所有的联系。
  我是恨你的，疯狂地恨你！对你的恨就象我的爱一样激烈。但是这一切你都已看不到了，如同你不明白我有多爱你一样，无论我怎样生不如死般地苦苦挣扎，你都全然不知了。
  若干年过后，无望的我已为人妇、为人母，心中的恨意和爱意慢慢化为一怀沉沉的惦念。偶然路过德阳，望见我们曾经一起爱过的天空，感觉中那些存留的爱的印迹依然那样鲜活，但是我却早已死去。
  我以为我心死去，再也不会醒来，在川流不息的长江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那天，当你的手扣响我岑寂的房门，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重见七年未见的你时，我的心已没有狂跳，在你面前我依然得保持着倔强和高傲。如果没有几年后那情人节的意外重逢，关于你的回忆，也许就只能停留在校园里了。也许天犹怜人，安排我俩再次重逢，面对你的解释，顷刻间我所有的怨恨都变得苍白无力。我毫无怀疑地接受了你的解释，甚至理解了你当时的选择，我又为你而复活。
  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感叹时光终于倒流啊！我绝不再掩藏自己，躺在你宽厚温暖的怀里，闻着你熟悉的味道，我感觉自己依然如此年轻。
  我多希望我们能回到过去，重头再来，但理智总是告诉我：这毕竟只是希望，只是梦。我依旧在不辨未来中等待。每次听说你要来宜宾，这个念头又不断地升起。我小心翼翼呵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光阴，却又只能无望地期待着一种允诺并默默隐忍。
  渐渐地，你来的时候少了，你的问候也少了，许多夜里，我隐身上网，望着你的QQ头像，有许许多多的思念和失落想对你倾诉，但一旦你到来，我却无语可言。我希望你过得好，除了这，我不敢轻言其他。我知道，爱来如潮，爱去也无可阻挡，你再次在我生命中掀起的浪花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
  坐在江边，任脚边的江水击打着堤岸，任对岸山顶的风不停地吹下来，我只贪恋这一刻的相聚，胜似我那一日日孤寂的守望。当一轮皎洁的圆月冉冉升起，照耀着宜宾这偏远的小城，望着夜色下你的身影，想起眉山月，想到此月曾经照思朦，想起十年前酩酊大醉的自己，这满江的月影就是我零零碎碎的爱恋啊。我爱！从那日分别，今生你我竟真的就此无缘？！
  你去了，我又回到阒无一人的家，推开窗，我深吸一口夏夜的空气。城市某些熟悉的角落里仍残留你的气息，凭此永不消失的气息，我感觉你还在。虽然夜色里总有花暗自飘落，我已经沉睡了。梦里，就象流水与青山同在，你一直与我在一起.....

云在眉梢

    不知何故，我常将蝉与禅混淆。按说，蝉为昆虫，禅为一种生活方式，二者毫不相关，可我总觉得蝉与禅有某种相似之处，而不仅是因为俩字韵部相同。到底有何相似，却又不明就里。

    居苏州老城一客栈。时逢初秋雨后，一阵悦耳的蝉声在窗前响起，唤醒我的昏睡。推开窗，楼下一溜的香樟树枝叶浓密，那蝉声就从枝叶间拥挤开来。

    远离大山已久，身处熙攘之地，看惯了众生奔涌忙碌，听腻了城市喧嚣，忽闻得这蝉声入耳，并不觉得聒噪，反倒如聆天籁。此刻，怎能不想起故乡，不想起儿时！

    随便找一截竹竿，笨拙地用柴刀将其破开，取窄窄的一小绺。将边缘刮削光滑，弯成不大不小的一个圆圈，将此篾圈绑定在一细竹竿上。

    然后高举着，在房前屋后、里里外外寻找蜘蛛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屋檐或黑漆漆的柴房一角看到蜘蛛网。蹦跳着，将篾圈扑向蛛网，网中央的蜘蛛顿时被吓得逃之夭夭，而旋转的篾圈上早已裹满蜘蛛网。

    这便是儿时的“捕蝉神器”。

    夏日午后的日头最烈，竹木环绕的院子淹没在一片蝉声中。趁父母午睡，蹑手蹑脚拿出神器，寻最响亮的蝉声猫身过去。屏住呼吸，清澈明亮的目光扫过树干，绕树三匝，欣喜地发现那匍匐在树干上只管叫得欢的小精灵。

    此时断不可毛毛躁躁，须耐住性子，轻轻举起神器，慢慢靠近，再靠近，瞅准了，快速扑上去粘住这小精灵。“哇！逮住啦！”情不自禁地一声叫喊后，里屋立刻传来父亲的吼声：鬼东西又不睡午觉，就在那胡闹！

    被吓得赶紧闭嘴，将神器中挣扎的蝉小心捏住，躲进自己房间，将蝉放进桌上的玻璃瓶里，趴望着，时不时转动瓶子。蝉在瓶中叫，人在瓶外乐。

    也不是每次都能得手，遇到顽强的蝉，虽已被黏在神器中央，但其奋力挣扎，趁人来不及捉拿时，挣脱蛛丝网，唧地一声飞走了，留下残破的神器和孩童一脸讶异。

    有时遇到被逮住的蝉一直不叫，感觉奇怪，用手指反复按压其腹部，仍无声响，便泄气了，放掉后又出去继续逮。

    上学的路上，偶尔也会突发奇想地逮蝉。没有捕蝉神器，徒手逮除了快而准，力道不能太大，否则蝉会被拍死在手中。一旦逮住，就开心得很。将其薄薄的羽翼撕去大半，蝉便不能逃走。待它叫累了，装入书包上学堂。

    课中，蝉在书包里突然叫开，同学惊喜哄笑，老师韫会怒着走来。乖乖交出，眼睁睁看着蝉被扔出窗外，一声凄切鸣叫后便无声无息。相信有蚂蚁快速赶来“搬家”，作为美食搬进洞了。

    老师训语：蝉，俗名知了，总是在叫“知了知了”，其实什么也不知，就知道骄傲！

    那时不知道蝉是益虫还是害虫，不过好玩罢了，对老师温柔的警训也不恨。如今蓦然回首，竟已三十年。三十年后的今日，从蜀中差旅至三千里之外江南，忽闻这熟悉的知知之声，好不亲切。

   又想起自己写禅时常写成蝉，到底二者之间有无关联？我回身找度娘。

   一直以为蝉是生于树，死于树，其实不然。蝉蛹生活在土里，吸食植物的根，须在无光的世界里数年，经过数次蜕皮，于某夜破土而出，找到一棵树便爬上去，完成最后一次蜕壳，即成蝉。

    雄蝉腹部有音盖，所以会叫，而雌蝉不会叫。二者在树上相逢恋爱，结合产卵，将卵藏于所刺的树孔中，数周后双双死去。秋风起时，将卵中孵出的蝉蛹吹到地面上，一到地面，蝉蛹马上寻找柔软的土壤并钻下去，开始又一轮生命的轮回。

    有唐朝诗人虞世南曾著诗《蝉》：垂穗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蝉在黑暗中摸索若干年，经过多次辛苦蜕壳重生，终得树上炎炎一夏，以露为生，等秋风一吹就寿终正寝，虽短暂却很圆满，这不就是一种“禅”么？好怜儿时顽皮，多少蝉因此遭受无妄之灾，那嬉戏了的蝉声中有多少屈冤！

    我出了门，行走在江南的香樟树下。听已疏疏落落的蝉鸣，便是听见了故乡的秋声。

云在眉梢

  我几乎忘记了一种感受。但是，当我独自离开喧嚣的城市，走在城市边缘，穿行在满是老房子的巷子里的时候，它一直跟着我。
  我以为它早已不存在。但是，当我坐在长江侧畔，听任江风吹起一层层波涛，吹断一树树蝉声的时候，它一直围着我。
  在风过的树荫里，有小虫子从浓密的枝叶里落下，落在只有一盏茶的茶几上，它们绕着茶杯或我的手打转。我只当它是烦恼，用嘴吹开它，它偏爬来，用指弹开，它又爬来。  你问我为何一个人喝茶，我道：一个人喝茶，就象拜佛，求的是心静。
  我想，心静了，自然无烦忧。于是，陪同天上徘徊的云和地上或紧或慢的风，我在午后独自喝茶。
  随着太阳慢慢西移，那种感觉，它就象脚下班驳的叶影，一点点地在我身上游弋。一个钟头，两个钟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归去的时候，我才明白这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就是寂寞。
  寂寞从何处来？或许来自对岸山上的怀古楼，或许来自脚下不远处的汤汤流水，或许是来自天上一轮残阳。亦或许，它只是来自一个迟来的问候，或是一句无心的戏语。
  我几乎忘记了寂寞，寂寞却一直伴随着我。
  我也不惧怕寂寞，因为多年以前，我就一直这样度过。
  返回城时，又穿过那弯弯曲曲的巷子，老房子传来呜呜的叫声。沉默中我想起，那是已故之人唱过的那首《寂寞在唱歌》。

2010年8月7日于柏溪

云在眉梢

    一床，一桌，一几，两椅，都是二三十前的老物件。看房时一见有独立卫生间，热水器全天供应热水，我立确定这就是我的新家了。其实，没有女人的房子不能叫家，这陋室不过是我租的一间单身宿舍而已。

  我本简素之人，最不喜繁杂，自觉拥有不多。因前面租房到期换租，我又急于出差，临行前在好友大力帮助下，将所有物件塞进陋室，已是深夜。在逼仄的空间里别扭地冲了澡，简单整理了床被，已顾不得鼻翼间对空气的不适，我钻进被窝疲惫地睡去，天明就出发。

  一月后归来，鹃城已近暮春。从春光明媚里走进昏暗的单身楼，黑漆漆的楼道让人一时失明，我条件反射地狠狠地跺一脚，灯跟酒醉鬼似的睁开了眼。过道还算干净，也无太多绊脚的东西，待我开门进屋，身后的灯又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楼道又陷入黑暗。

  屋内的凌乱叫人失措，我惊诧于自己的东西之多：衣服棉被枕头，拖鞋皮鞋布鞋，菜盆面盆脚盆，油盐酱醋辣椒油，牙膏牙刷SOD蜜，散文小说诗集，等等，更惊诧于出差前一夜，我如何能在如此混乱中入眠。不叹陋室不陋，只叹陋室不空。

  当我在一片“废墟”中孜孜不倦地捡拾整理时，无意间瞥见四周墙壁，顿时抓狂。不知此前谁家熊孩子灵感迸发，一时兴起，在墙壁上只图痛快不管美感地涂画：鸡爪脚丫的三毛，满脸獠牙的太阳，长伸舌的独眼僵尸......我已纠结不堪，无心再继续，停下来琢磨怎么办。

  一同租房的同事住在我右隔壁，出差期间他告诉我左隔壁住的是一疯子，经常通宵把音响声音开得很大，时不时把别人的房间锁眼给堵死。我一听心里就凉了大半截，今日一看这“壁画”，心里就下起了三月雪。

  退租，对我这般江湖中人来说，断不可能。既然之，则安之，我与疯子前世无仇，今生无冤，最多他嫉妒我长得太帅，砸我家玻璃，堵我家锁眼吧。静下心来，一次5S又一次5S，将杂乱无章的东西一一清理归位，桌椅重新摆放，原本凌乱的房间越来越清爽干净。想找人将四壁粉刷一番，想到初来乍到在楼上大动干戈，恐惊扰楼下一脸菜色的美女不妥，于是作罢。

   思索且忍耐数日，周末，寻出剪刀、透明胶带，取出收集的一卷大号图纸，将其正面朝里一一粘贴到墙上。当窗外的鸟儿在窗外绿荫里叽叽喳喳谈情说爱时，我一个人象壁虎一样贴在墙上忙碌。汗湿衣衫大半日，那奇形怪状的涂鸦少了许多。

  洁尘如清心，终于收拾停当，我沐浴更衣罢，门户洞开。煮一壶清水，端坐陋室，慢慢啜饮。此时，午后阳光撇下蓝天白云，随清凉的风扑进窗台，在我身边环绕。我细瞅这陋室，琢磨着那些物件都隐匿到哪里去了，那贴在墙上的洁白图纸，将会是我灵感的记录空间。这样想着时，得意中不由得生了几分美意。

  几上两盆叫不出名的盆栽，乃朋友赠送，在我漫长差旅期间顽强活下来。瞥见其形如豆芽，面如菜色，我猛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浇水，并将其移到阳光里疯狂“补钙”，口中如念经般念叨一些请原谅多包涵的虚伪词语。此刻，从宽敞的两居室搬进这单身寝室时的巨大落差消失了，不堪忍受的感觉没有了，我仿佛看见阳光催生了盆栽，那娇弱的菜色在减退，而深绿正从头至脚蔓延。
  有一种春天才刚刚开始，且永不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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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我家七口人，除了父母，清一色的读书人，家里压力山大。眼看我们一个个即将长大成人，总不可能全都考上学吧，父母开始为我们讨媳妇操心。

  讨媳妇得先有像样的房子，就跟现在找对象得先有房有车一样。看哪家女子长得顺眼，家教门风也好，便托媒人前去。若成了，媒人可得谢礼；不成，两家也不伤和气。双方若不是本村人，女方必先上门考察。考察内容除了未来女婿的长相人品，“三转一响”、柜中粮之多少、圈中猪之肥瘦、庄稼地之远近等也是必可不少的，而房子却是其重中之重。

  那时我读初中，有一天我见一群人在邻居带领下到田间地头转悠，其状疑似干部下乡，感觉挺好奇。后又见这群人进了邻居家，里里外外巡视一番，好吃好喝后才离去。一打听，原来是外乡人上门考察邻居家底，不识人间俗物的我顿时如见外星人。母亲警告我，如不好好读书，咱们家将来也会有这一天！

  虽然我们几兄弟姐妹读书都努力，成绩也不错，母亲未雨绸缪，不顾父亲反对，坚决要在老房子旁再建一栋长三间两边转的二层楼房。当时建房用的砖和瓦都是请师傅烧窑烧制，但烧窑得先准备好数万匹砖坯和瓦坯，当然也少不得几万斤柴火。每天忙完农活，母亲就到处收集柴火，地里的棉花秆、黄麻杆和玉米秸秆等，山中的柏树枝、黄荆条、青杠树枝和茅草等，都被她一天天、一点点地收拾背回家，反复晾晒，晒干后打捆，码垛。

  姐姐见母亲太累太苦，家里负担又太重，便不顾母亲强烈反对，毅然退学回家，从此，母女俩的身影开始一同出现在山野之间、田间地头。为了节省开支，她们自己调制田里的泥，用制砖工具自己制砖。因制瓦要求的技术含量较高，便请了泥瓦匠。烈日下，一边是母亲和姐姐在奋力制砖，一边是瓦匠师傅在制瓦，成为村里一景。这景刺痛了同村的外公外婆，他们经常抽空做些茶点送到现场，以减轻母亲中途为做茶饭而来回折腾的辛苦。

  新鲜的砖瓦制好后要放在田埂上晒干。夏季多雨，母亲和姐姐经常还在忙农活，忽然下起雨来，她们就发疯似的奔回，用塑料薄膜覆防雨。即使如此，仍时有砖瓦被淋坏。每当此时，母亲那呼天抢地地呼喊声会刺痛我敏感的心，以至于我多年都难以忘记。

  建房用的木头和石头仍然就地取材。建房时请的石匠木匠泥瓦匠都是同村人。凿山中石为基，筑砖或地里土为墙，伐林中木为梁、为柱、为檩，盖自家烧的青瓦为顶，夯实房间街沿地面，装上木门木窗，最后以石灰兑水，粉白墙面，新房子终于建成。

  那时家里多么担心房子不够大，多么担心我们讨不到媳妇，多么害怕被人瞧不起。后来姐姐出嫁到外乡，家里考起学的，一个个远走高飞了；没考上学的，也纷纷出去打工。两栋房子，新的已经不新，旧的越来越旧，就剩下父母出入其中。当年付出巨大代价修建的老房子如今已不值多少钱，可父母和姐姐的吃苦耐劳、人穷志不短的精神，早已深深地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晚年的母亲慢性病越来越重，为了不让她病稍好又继续干活，也为了便于医治，我们固执地将她留住在县城里。母亲十分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直到病危时，她在病床上一声无助地呼喊：我死也要死在老房子里啊！那时，我们才真正明白她的心愿。不久后，母亲如愿以偿，在她的老房子里安然地合上了眼。

  母亲去世后，父亲住进城里，老房子彻底空了。床是空的，圈是空的，灶是冷的，长期不起炊烟，不闻人声。房前屋后的树木也越来越老，核桃熟了的时候只管跌落，野草在院坝里疯长，苔藓蔓延上了街沿，屋里的一切在积尘中腐朽。风吹雨打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厨房一角垮塌了，八十年代的圈房坍塌了。

  一年中只有到了春节，一大家子才会从各地纷纷赶回来，趁此机会也将老房子修补修补。等人齐了，几十号人到母亲坟前一起祭拜，然后在老房子里热热闹闹几天。一到初四五，就又东一家西一家地离开，留下父亲坚守到过完年，等他也进城了，老房子就又恢复到沉寂的模样。

  不知何时，我开始怀念乡下的老房子。虽然那床是窄窄的，被子是小小的，每次回家，睡在老房子里，卧听斑竹林在屋外共风雨潇潇，山鸟在屋后唧唧喳喳地鸣叫，“梁上君子”在楼上窸窸窣窣地奔跑，心里就特别安宁踏实，睡眠也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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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北嘉陵江边的小县城里，住着一位老人。

   小区对面是一座小山，山上满是桂树，被政府建成公园，老人用了很长时间才记住名字：桂博园。每天晚饭后，一帮老头都喜欢去爬桂博园，大家约他，他总不肯去，拒绝多了，别人就不再约他。其实，他是不想在山上散步时，望见对面山脚下那座高高矗立的楼房。

   那座依山而建的漂亮房子里，住着他的二儿子一家。二儿子每周都会过来看他，经常拎来米面肉蛋等东西，塞满他的冰箱。邻居很羡慕，他也欢喜，更多的却是烦恼。因为二儿子一来，常会“数落”他的不是：厕所用后没冲干净，明显有味；厨房收拾不整洁；胡子太长该刮，鼻毛太长该剪，等等。一听说老爷子两天没洗澡，二儿子火了：你看看你那衣领，都黑了！给你说了多少遍，现在是在城里，不是以前乡下！

    每当此时，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听着，也不再辩解。每次二儿子说要过来看他，他都会小紧张，赶紧提前收拾一下。其实，他是不愿意住在城里的。老伴去世后，二儿子担心他一个人守着一座空荡荡的房子太冷清，劝他搬进城里，而他一直拖着。直到有一天，有人开来一辆车，把锅碗瓢盆和家电等东西一股脑装运进城，他迫不得已才住进城里。

    足足有两年，他一直很不习惯。城里人说话费劲又没耐心，吃的任何东西都要钱买，坐车要钱，连上个厕所也要钱。尤其是二儿子对他指手画脚：早晚要刷牙，要勤洗澡勤理发，穿衣不能穿成衣领重重叠叠的样子等。他至今也不明白，穿了许多年都好好的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几十年不用管的鼻毛如今怎么也要剪了？

   他很想乡下的老房子，常想到梦里头，一有机会他就想溜回去。但每次回去没待几天，儿子电话就来了，他就会很小心地找理由，然后，一万个不情愿地赶紧返回。回到城里，免不了被儿子一通说道：乡下居住条件那么差，城里啥都方便，您为什么老想跑回去呢？他依旧默默地听着，偶尔道一句心里话：乡下房子的确是老旧，环境又潮湿，可水好空气好啊。我每天只要在房前屋后随便转转，跟村里人随便摆几句龙门阵，逢场时去赶个场，心里便觉得踏实又安逸。这当然说服不了儿子，反倒被要求：以后想回去，要提前说。许多次，他拿起电话，想了又想，常在一声叹息中作罢。

    他决心去远在川南的三儿子家住上一阵。在三儿子家，谈起在县城里的生活，老人不禁哽咽：做人难啊！三儿子大惊，再三追问之下，老人无比愁苦地说：城里这好那好，活得不自由有什么好!三儿子和媳妇对他嘘寒问暖，悉心照顾，想让老人多住些时日。不到半月，他还是倔强地回去了。理由依旧是：不习惯。

   考虑到老人不太会做饭，一个人又孤单寂寞，二儿子托人给老人物色了一对象，并煞费苦心从中撮合，终于成功。大半年后，原配老伴三周年祭日，趁大家祭拜完散去，新老伴一个人来到坟前焚香作揖，念叨起照顾老头期间的酸甜苦辣，细数老头节俭到近乎吝啬、不做家务还大男子主义等毛病，忍不住老泪纵横。

   又一年过去了，老人已经能把自己收拾得像模像样，跟新老伴的关系也融洽许多。平日里，他俩跟小区里的老头老太们一起摆摆龙门阵，逛逛公园，压压马路。邻里有什么矛盾，也总爱找他调解。老年人这疼那疼的，常来找他，他就用他精心泡制的药酒和那谁也看不懂的手法给人家治疗，病痛减轻了，好了，钱多钱少随便给。他和蔼可亲，说话慢条斯理，大家都喜欢他。

    桂花飘香时节，每天傍晚，总有一群老头在桂博园山顶上散步。其中一个老头总不忘指着对面山下的高楼说：我二儿子就住在那里。在外地的儿女很久没有来电问候，他也不再生气，只要接到电话，他就高兴地说：我没啥的，你们忙你们的吧——等一下，你姨在，我叫她接电话。

    这老人就是我父亲，他说的姨即我们的后娘。我是老三，住在父亲小区对面山脚下的那人，是我二哥。

云在眉梢

           熊林是我小学同学，也是班主任的得意门生。我俩上学黏在一起，放学后还常拉对方到自己家里做客。

    第一次到熊林家，他姐姐全花到院坝边迎接。
    农村的房子都粉墙黛瓦，大多摆放凌乱，他家却让我眼前一亮：房檐看不见蛛网，街阳上没有锄头背篼撮箕等家伙什随意堆放，连墙脚都没有灰尘。
    熊林自小没娘，父亲油壶倒了也不会扶，这一切自然全靠全花姐打理。
    全花姐头发纹丝不乱，一身碎花衣服素雅得体，说话斯文温柔。晚饭是一盘蒜苗腊肉，一盘手撕包菜和一碗酸菜粉丝汤，碗盘筷子都很精致，装盘也讲究。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我一下喜欢上这位漂亮的姐姐。
    晚饭后，一轮明月已从后山升至屋顶上空，我们仨围坐院坝里一边抿棉花一边聊天唱歌。我唱了一曲刘三姐的《采茶歌》，全花姐大赞我嗓音极佳，问我是否会唱《在那遥远的地方》，我说不会，于是她和熊林你一句我一句地教我，当晚我就学会了。
    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送我出门时，全花姐说，你大哥有空时请他一起来做客吧，我只当客套话就没放在心上。再次上门时，她问我：给你说的那事呢？我一头雾水。你哥啊，傻弟弟！我赶紧说大哥快要高考了没时间，她想想觉得也是，便不再提此事。

    高考结束，大哥意外落榜，复读一年后仍以几分之差不中，绝望之下不再复读。在酒精的麻醉中熬过一年后，他含泪拿起锯子跟村里木匠学做木活。
    熊林到我家做客时亲自请大哥，大哥婉拒。全花姐很执着，我又硬着头皮转达她的好意，大哥不耐烦地说：你少说些！无缘无故的做啥子客！我就不敢再提。
    全花姐一声叹息：我明白的，你哥多优秀的人儿，心气一向高！一年半载他是接受不了这现实的。
   小学毕业我考进了玉台中学，熊林却没考起，经班主任多次上门给他父亲做工作，他才得以回校复读。
   
    我家门前一条小河，河对面的乡村公路一头向北通向全花姐家，另一头向东通往镇上。
    全花姐到镇上赶场，来回都要从河对面经过。每次见到我母亲在庄稼地里忙碌，她总会隔河打招呼，母亲也很喜欢这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渐渐地，母亲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女子有事没事总在河对面呆立眺望。好多次，母亲问她是要去赶场吗？她嗯嗯嗯地说是，而后趁母亲不注意，却朝自家的方向去了。
    一天，全花姐从镇上赶集回来，又站在河对面眺望。母亲透过斑竹林分明望见了却故意不出，直到全花姐高声斯文地喊她，她才赶紧跑出去答应。
    令母亲没想到的是，这次全花姐主动上门来，还带了丰富的礼物。
    母亲亲自为她煮茶，俩人相谈甚欢，虽然拉的都是家常，话题绕来绕去却少不了大哥。心思细腻的母亲已有觉察，全花姐这一上门，言辞委婉却心意明白，她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提亲啊！
    多次旁敲侧击试探大哥，大哥都无动于衷，母亲很无奈，不知该怎么给全花姐讲才好。
    聪慧的全花姐敏锐地感觉到了。后来，她从河对面经过依旧长时间驻足，只是母亲再喊她上家里来坐坐时，她始终不肯，只隔河笑着，一次次重复着那句话：你们又没啥话给我说喃？！
    她到底想要什么话，母亲心头自然明白得很，望着行尸走肉般的大哥，她只能黯然叹息。
    当无意间得知这个细节，我倍感震惊，对自己的愚钝懊恼不已。此时，大哥已和外村一女子订婚，不久后将正式办酒席。
   
    我上初二时，熊林终于考进了玉台中学，当我巴望着几年后我俩都跳出农门走出大山时，他退学了！
    那天中午，熊林背着行李包在教室外冲我挥手，我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跑了出去。
   “学校不是同意减免你学杂费了吗？”我一连问了几个到底为什么。熊林眼圈忽地红了，半天挤出一句：你好好努力，我相信你一定会考起学！然后转身走了。等我回过神来冲到大门口，上课铃响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又见过熊林。
   
    四年后，秋。 我去镇上转车。
   步行至垭口时，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背着大大的背篼，正埋头独行。
    “全——全花姐！”
    她停下来，慢慢抬起头来，一把抹开额前凌乱的头发。“是辉尔啊？！”她疲惫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
   “你也去赶场么？”她问。
   “不——我去成都——到镇上转车回学校——”惶惑间，我踟蹰不前。
    她仿佛洞悉了我的内心，哈哈笑起来："辉尔呐，你躲我干啥——把我这个姐姐给忘了吧？"
    我有些结巴地应着，没——全花姐永远是我姐！
    听了这话她很开心，问我所读学校和专业的一些情况后，又幽幽叹息道：“你命真好！”
    她背篼里的东西很多很沉，我想帮她背上垭口，她连忙说：要不得！农村人这点东西算啥！你身体那么娇贵——放心，姐背得起！又提醒我别误了车。
    听母亲说，大哥结婚后不久，全花姐就嫁了人，去年生了一女，被夫家轻视，只能过着委曲求全的日子。
    走了老远，我依然如芒在背，终忍不住回头。蜿蜒的山路上，全花姐的影子一点点。我知道，当夜晚来临时，我已到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而全花姐早已回到山高坡陡的大山里。
    她家与大哥家隔山相望，却从不往来。

    听全花姐讲，熊林去新疆多年，极少有音讯。在那遥远的地方，我们都已隔着千山万水。

    2018.1.12

云在眉梢

    闹市蜗居，藏于中庭僻静处，所谓出则繁华，入则宁静。蜗居座西面东，因周遭楼舍阻挡，故晨阳不临，晚月不顾。庭内仅简朴家具少许，再无多余修饰。谓之陋室。


    昔乔迁之日，有友赠二盆栽：一曰平安，二曰发财。其谊深，其意亦切，兼雅并俗，我甚爱之。炎炎夏日，出门必先搬离于窗，以避烈日之暴；郁郁冬日，旦逢晴好，有折射之光赫然入我厅堂，我便沐二者于一掌光斑中。斑随日移，盆随我动，挪移不止。然一冬未出，发财竟一命呜呼，空留一副荒寒图，几绝我逐日之心。

    江南有大师曰衫，天知一半，地知所有。闻我拔树清盆，斥我愚拙：此树逢春即活，何须连根拔除？我虽有悔，怎奈覆水难收。

    幸平安不畏冬寒，于春暖花开之际去腐陈新，枝稠叶密一团绿，颇添春意。既入夏，酷热难当，我灌之溉之，唯恐其受一丝焦渴之苦。差旅临行，饱灌其通体，小心置于阴凉处，逾月半而归，见之奄奄一息，不禁心有戚戚焉。经秋风过堂，冬雪临窗，平安终成枯槁。因前有发财之鉴，遂固守一日复一日，终不肯弃。

    平安尚能还魂否？不复问大师计，恐其高论徒增我垂胸顿足之恨也。容我安坐空庭，且待春归。


    2019.1.28

沈眉珊

刚才不知道阿塘需要多少楼，都不敢跟帖，怕打断了。

沈眉珊

这是文集了，高亮加精。

沈眉珊

阿塘的旧梦，一直未模糊。

紫色的流苏

这么多啊，好厉害！
岁月幽深，看不到痕迹。还好有文字可寻可记录，找到当年的那些个感动和温暖。

云在眉梢

沈眉珊 发表于 2020-12-31 22:15
刚才不知道阿塘需要多少楼，都不敢跟帖，怕打断了。

不妨事不妨事，酒后任性，且把小镇当书房，有时须拂拭，勿使惹尘埃。

紫色的流苏

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浸着暖，泛着光，熠熠生辉。

云在眉梢

沈眉珊 发表于 2020-12-31 22:16
这是文集了，高亮加精。

谢谢珊姐不嫌弟字拙胆大

云在眉梢

沈眉珊 发表于 2020-12-31 22:18
阿塘的旧梦，一直未模糊。

花事已了，只余潦倒。

云在眉梢

紫色的流苏 发表于 2020-12-31 22:36
这么多啊，好厉害！
岁月幽深，看不到痕迹。还好有文字可寻可记录，找到当年的那些个感动和温暖。

随便瞧瞧，不要累了慧眼。

沈眉珊

云在眉梢 发表于 2020-12-31 22:59
不妨事不妨事，酒后任性，且把小镇当书房，有时须拂拭，勿使惹尘埃。

姐的笔下，大部分都是记录自己的真实人生。
只是姐没有弟弟那么好的文笔。
却胜在写实。
正好前几天应某新版友的要求，把原来的帖子整理了一下，发在小镇的子版了，阿塘若有兴致，也可以去瞧瞧《我的真实人生》。

云在眉梢

紫色的流苏 发表于 2020-12-31 23:00
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浸着暖，泛着光，熠熠生辉。

是爱屋及乌吗？我自作多情地想。是的。

山人

云在眉梢 发表于 2020-12-31 23:14
是爱屋及乌吗？我自作多情地想。是的。

云兄的字朴实亲切，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处处打动着我的心。

云在眉梢

沈眉珊 发表于 2020-12-31 23:14
姐的笔下，大部分都是记录自己的真实人生。
只是姐没有弟弟那么好的文笔。
却胜在写实。

一定去看珊姐的真实人生。

云在眉梢

山人 发表于 2020-12-31 23:27
云兄的字朴实亲切，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处处打动着我的心。

山人兄性情！年轻时的小感情在脆弱的内心面前显得沉重，现在成老油条了，不怕煎炸了。

山人

云在眉梢 发表于 2021-1-1 08:58
山人兄性情！年轻时的小感情在脆弱的内心面前显得沉重，现在成老油条了，不怕煎炸了。

百炼成钢，煎炸成大文豪了哈！

云在眉梢

山人 发表于 2021-1-1 10:14
百炼成钢，煎炸成大文豪了哈！

煎炸成大油条，老老油条，是完全可能的。炸成个大文豪，这个不科学吖

六指为挠痒

人活到这此等岁数
此子仍算是率真之人
实为难得
确也非是可造之材
实也正常
宽宥之！

云在眉梢

六指为挠痒 发表于 2021-1-1 14:49
人活到这此等岁数
此子仍算是率真之人
实为难得

有人都说我快煎炸成大文豪了，你来个非可造之材，你是眼拙心盲呢，还是眼拙心盲呢？

云在眉梢

六指为挠痒 发表于 2021-1-1 14:49
人活到这此等岁数
此子仍算是率真之人
实为难得

昨晚盘点了一下，忽然惊觉，跟你厮混这些年，叙事无长进，长于抒情的唯一特长也搞丢了，老六啊老六，罪过啊罪过！

六指为挠痒

云在眉梢 发表于 2021-1-1 15:11
昨晚盘点了一下，忽然惊觉，跟你厮混这些年，叙事无长进，长于抒情的唯一特长也搞丢了，老六啊老六，罪过 ...

叙事长进了
不那么琐碎了
抒情本该适可而止
现在有节制了
这也是进步

唉，又是一年
还是不懂事啊。
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