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记
如果说深秋是一场临近尾声的盛宴,那么,落叶便是一首终曲,飘散着流年正逝,芳华已远的余韵。
叶儿春天婴儿肥般的嫩绿,在夏天长成肆意流淌的苍翠,终于在初秋凝成老持成重的黛青。深秋的枝头里激情枯萎,再不能挂住一片意气风发的绿叶,犹如枯燥乏味的荒原,再也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叶落归根,便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宿命。
或长或短,或厚或薄,或重或轻,或肥或瘦, 或美或丑,纷纷扰扰,飘飘荡荡,遮天蔽日。每一片落叶里都镌刻着一段栩栩如生的故事,点染着周遭的风景。有故事的风景便是名胜,落叶时,便是自然在时空里塑造生命的名胜。身在其中者,仿佛邂逅一场半梦半醒的艳遇,把赞叹和遗憾都失落在魂不守舍里。
落叶的飘零姿态迥异,却殊途同归,不约而同地飘向大地,碾作泥,化为尘,即便有曾经的风华绝代,即便有往昔的摇曳多姿。恍如人生,在以自我为标尺丈量完世间万物后, 不管有多么华丽的光环,终究也只能断念绝想,放下负重一世的皮囊,在无我里静待永恒,一如落叶,终将与黄土一体,静等地老天荒后的和光同尘。
生命是大自然里的诗,被律动的色彩吟诵得目不暇接,被变幻的冷暖传唱得如痴如梦;叶儿是这首诗里的分隔符,或挂在烈日下和声,或倚在季风里变调,便是从枝头落下时,落叶也要为秋天画一个句号,为冬天腾一处留白;仿佛你我,在世态炎凉里自标句读,在人情冷暖中默留标签,在家族生生不息的链条中,承上启下,即便行将就木,仍会挂念给过去画一个句号,给未来腾一个留白。
人的恐惧,或来自于对未来的无知;人的悲天悯人,或来自于将心比心。所有的悲秋,无非是兔死狐悲的触景生情,移情换位,也就成就了人心中秋天的壮烈。于是,落叶也就被人动情地涂上了凄惨的美。人之悲秋,需有落叶的衬托,寄情深邃,或如黛玉葬花,把青春的热烈,埋葬在死去的希望里,憧憬着在他世重生。
再想来,落叶归土,也或许是一次缘灭,暂入空虚,等待下一次的缘起。谁知道呢?也许,一场石破天惊,正在酝酿,就如同寸草不生处,忽然有青芽崛起,终于枝叶蔓延,由风马牛尽情撒野。
我们终将如落叶 ,各自飘零,碾作尘泥 ,何不趁脉络分明,绿意正浓时,在春花秋月里,浴暗香,听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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