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星卒斋主 于 2009-11-29 10:00 编辑
文 / 星卒斋主
不知是谁最先发明了毕业留言,总之是我毕业时就已经很风行了。这本册子叫《依依惜别情》,用现在的眼光看来,或许不很精致,但这却是珍爱一生的东西。不总翻,却总想。扉页上有沈延毅先生的题字“友谊永存”,里边有李白的一首诗:“此地一为别,孤篷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此后是全班的合影,以及同学们的赠言。如果说,大学四年的友谊都凝聚在这一本小册子里,那自然是瞎掰,但这确是一个友谊的见证。毕业时都给别人写了什么,总之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但别人给我写了啥,确是白纸黑字地在着。
毕业留言,大约是一定要拣好话说的,甚至有时不惜言过其实,但同学们对我的留言,我一直以为还是“实事求是”的。像我这样的“伟大人物”,我自己都觉得怎么说也不太过份。翻拣一下这留言的内容,大约有以下几类:
一是极端鉴定型。就如老师给学生填写《鉴定书》一样。
杰说:“你,真诚、善良、正直。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跟你一样,那么呈现在大家面前的……”这六个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能是个什么样子,事实证明好不了哪去;
雪说:“你是风雨中摇曳的一条船,你是疲惫中走来的夜行人”,怪可怕的;
旭说:“你的幽默是你经历过苦难后修成的正果,你的坚强是你历练软弱后凝成的坚韧,你的沉着是你超脱了红尘后得到的清明”,这是才女的话;
霞说:“从你瘦弱的身躯,看不出你是个骨子很硬的男子汉”;男子汉自是男子汉,她大约说的是生理。
琼说:“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爱护,用你浸透苦水的温情的心,也不会忘记你特有的睿智,挟带着自然之子的天份。你是一个有头脑且正直的朋友,我愿这样看你,当我皓发苍苍时,我仍会这样想你”,当我真的面临死别的苦痛时,她是第一个专程来看我的女生;
安总结说:“三哥是个真正的男人!”。
二是热情讴歌型。就像说毛主席一样地说我。
炜说:“多么想和你一样真实地生活,真实地做人。在你所有高贵的德行面前,我发现了自己的卑贱。可卑贱的我必须活下去——”就这自称为“卑贱”的小子,比我这“高贵”的人活得滋润多了;
贺说:“你那清瘦的面庞是刚强的凝铁,你那无言的沉默是智慧的强音,你那宽阔的心胸是涨潮的大海。你摄走了我的魂,勾走了我的心”,只可惜这是男同学写的;
君说:“面对的一切足以看出你曾经历的痛苦,而痛苦只能成为人生向上奋进的因素,坎坷的道路是造就生活中强者的征途,你把不曾赞誉过人的一颗心征服”,到现在他也只服我;
涌说:“由于你的存在,世界上许多人学会了坚韧”,可是,我这榜样却还没学会。
三是殷殷勉励型。属于对我不放心那伙的。
举说:“不幸是好事,尤其在年轻时。少喝酒也是好事,但喝多了,醉了,酒便苦了。但我们总不能因为喝过一次苦酒,就把甜酒的乐趣也忘了”,这家伙不会喝酒;
景说:“幽默乐观烟袋酒杯并不是你的一切,用微笑去面对大千世界的风风雨雨”,这小子只有90斤,竟然说我“小体格”;
妍说:“既然上帝指令你为男人,你就别无选择的了。那么竖起衣领,接受上帝的召唤吧”,我接受是接受了,但上帝怎么还不召唤我呢?
博说:“即使我不能在以后悠长的岁月里,你的每个生日都呈上洁白的祝福。愿你不要忘记那个时候多吃一碗长寿面,红蜡烛点燃缤纷的记忆。没有酒的时候,到河边去捧自己的影子”,长寿面自是不能多吃的了,一碗都吃不了,没到河边去捧过自己的影子,因为咱没有没酒的时候。
四是依依惜别型。读了让人心痛的那种。
祥说:“三哥弟就要别你走了你思弟么?
再不能陪三哥去烟摊扔几枚硬币袖一包蛤蟆招几只凤凰,
再不能望三哥歪叨一支纸烟冷眼旁观那头辛辣的人生世界,
再不能听三哥说几大红几大白躺在咕咕直叫的床上乐得支离破碎,
再不能窥三哥五更半夜快手疾书猩红大眼哗啦啦遥寄尺素。
三哥弟就要别你走了你思弟么?
三哥骨瘦如柴却是个地道的铁打汉子,
三哥嗜酒如命却是从不泪水人生。
三哥该是一支曳火的响箭吧!
三哥弟就要别你走了你思弟么?
思么?”
思自然是思的,不过好象没他思我多,时常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他那里。
洪说:“苦难的磨砺在你的面孔我的心中留下了有棱角的记忆,我讨厌理智了。送六兄的时候,我死死盯信他,抑或是怕模糊心中的记忆,五哥走的一瞬,我不敢看他,是恐脆弱的感情大坝抵不住泪水的冲击。三哥走的时候,我想痛哭一场,给我点支烟行吗?”真的给他点了,但他不抽,说是要喝酒;
东说:“你挺过我好多次,可真正挺死我的,只有一次:别我而去。你走了,我的生活便从此缺少了一盏智慧的灯,快乐的星”。
五是说不清楚型。有的暧昧,有的朦胧。
青说:“今宵夜凉如水,分手后别忘了我这个无助的人。为你,曾经像担忧自己一样地担忧过,当这些已经成为过去,我却没有一点轻松。为我,你不曾过多地说些什么,可面对你,我早已却是无法表达……”,她叫大青,也真说不大清,可人家海拔比我高8公分;
叶说:“签字留言,曾把我带进一个温馨的深潭,那里有你闪闪不熄的烟火。有一天,你来我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多高兴,先打电话,我去接你,我甩大盘子待你”,然后是详细的交通图,现在人家在美国,地图也没再给我。
还有更暧昧更朦胧的,是只给了我一张照片,却只字未留。此中有深味,欲说已忘言。
在我的毕业留言中,小郑是极特殊的一位,她特别的内向,临毕业时,我对她说:“小郑,大学四年里,我们说过四句话么?”所以分别时她在我的留言里写道:“如果理解不需要更多的语言,那么一年只说上一句话还不算少吧”。在我诸多同学的留言中,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她后来读了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在新华社工作,没想到的是在去中东时,飞机失事,去了天国。把她留给我的字单拿出来,以示追悼!我为她留了什么,我是想不起来了,如果那本册子还在人间,持有者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如果那册子已经随她去了天国,那也只有天国的她知道了。
极端鉴定型的,大都是女生,可见女人好给人做鉴定,并颇以为准确;热情讴歌型的,都是男生,可见有不少的男人在欣赏着我,我很是得意;殷殷勉励型的,男女生都有,可见我很有人缘,我当牢记;依依惜别型的,都是室友,四年的同吃同住,感情自然更亲,如今也如此;说不清楚型的,都是女生,可见男女之间的暧昧和麻烦,于今仍让我东张西望,胡思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