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大三的夏天,我和班长、小胖(班长的准女朋友)相约去黄山游玩。我当时还不确定他们的关系,否则不当这个电灯泡了。小胖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得又蹦又跳。在那个年代,旅游是一件很奢侈的活动,我们咬着牙凑出了一百多块钱的旅游费用。
我们买的是上海到黄山的长途汽车票,需要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记得发车时间很早,我们约好早上4点楼下集合。第二天,我和班长准时来到楼下,这时天还没亮,还下着沥沥小雨。时间到了,可是不见小胖的影子。我们来到西北二楼下,当时的女生楼是用铁丝网围着,根本无法靠近宿舍楼,当时也没有手机,在这深更半夜的,看门的阿姨根本不会理睬我们。
我们看到她的房间还亮着灯光,就站在细雨中耐心等待。可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逐渐着急的我们终于失去耐心了,决定开喊。班长喊一声,我喊一声,漆黑寂静的女生宿舍楼前,两个男生饿狼般呼喊着一个女生的名字,那场景何等恐怖啊!陆续有房间的灯光亮起,也能看到一些探头探脑的好奇或愤怒的女生的脑袋。幸亏我们站在铁丝网外,如果是站在楼下,估计会有洗脚水浇下来。
大约5点钟,小胖疯也似地狂奔出来,愧疚的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我们也就把怒骂她的话咽回去了,扭头就走。她怯怯地跟在我们身后,小声地解释着。原来她怕睡过头,就干脆决定一夜不睡了,看着书等着集合时间,可是就在两三点钟的时候,她偏偏睡着了。
结果可想而知,我们到达汽车站时,车已开走了。我们问工作人员能退票吗?得到的是否定的答复。小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还得安慰她。女孩子的眼泪是极具杀伤力的,检票的工作人员看着我们可怜的样子,主动过来跟我们说,过一会儿有一趟开往歙县的车,可以让我们上去,歙县离黄山很近了。我们都不知道歙县在哪,但能得到这个帮助,我们已经很高兴了,便登上了去往歙县的长途车。此时,歙县的歙字怎么写我们还不知道。
经过十个小时的颠簸,我们在陌生的歙县汽车站下了车,此时已接近傍晚了,已经没有开往黄山的汽车了。看来要在这个陌生的小县城过夜了,可是在哪住呐?那时已经有拉客的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拉我们去她家住,说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最诱人的是她的报价:每人一块钱。可能现在的人不敢相信,但是那时民风淳朴,事实证明,这都是真的,没有一点骗局。
走了5分钟就到了她家,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子,他们住北屋,西边的厢房就成了客房。小姑娘的妈妈领我们看了房间,两张配有蚊帐的木板床,床上铺着凉席,一大一小,再无他物。这是三人间,收费三块,女生可以住另一个房间,但要再收一块。小胖同学特别胆小,在我们犹豫之时她主动跟我们商量,要和我们住一个房间,让我们两个男生挤一张大床,她睡小床。考虑到还能省一块钱,我率先答应了。
在农家院里吃了顿农家饭,我们决定到街上转转。我们沿着窄窄的石板路走到小城里,渐渐地,我们惊讶起来,古旧的房屋建筑显示着这是一个古城,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景让我们仿佛走近了古老的山水画廊,古风民俗亦随处可见,一个又一个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牌坊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我们开始向老乡探询,在小书店翻看介绍歙县的书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走近了一座保存完好的历史悠久文化丰富的古城。尤其难等可贵的是,这是一座原生态的安静的古城,看不到有游客的骚扰,一些破坏痕迹据说是文革的“功绩”。
歙县素有“牌坊之乡”美称,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明清时期建造的石坊遍及全县各地,共建有250多座,每个牌坊都有一个故事。歙县建筑属于典型徽派建筑,新安画派独树一帜,徽墨和歙砚出自歙县,歙县文化的代表是徽州文化。
天黑了,流连忘返的我们回到老乡家里仍然意犹未尽,一天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甚至我们应该感谢这次误车,让我们有机会亲密接触了这座古城。老乡热情地与我们打招呼,并打来热水让我们洗漱,仅仅几个小时,我们好像已经融入这份古朴之中。先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的小胖招呼我俩进去,让我们坐在床沿上,她端来了洗脚水让我们洗脚。我和班长洗完脚直接上床躺下了,陆萍又将洗脚水端出去倒掉。此时,我们对她的抱怨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前几年我再去黄山,傍晚坐车路过一个县城,灯火通明,音乐缭绕,同行的介绍说这是歙县。其他人在昏昏欲睡,我却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真的不敢相信这是我三十多年前误打误撞来过的那个幽静古老的歙县。我甚至不敢提出再去歙县看看,可能怕感受的是一种失望。现代速度瞬间把歙县甩在身后,但一种恋恋不舍始终萦绕在心头,毕竟那古老的石板路上曾留下我们青春的脚步,也许有一天我会一个人悄悄地再来歙县看看。
歙县也需要发展与繁荣,但是,愿那些古老的牌坊和建筑尚存,那种纯朴的民风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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