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裸体,我ying了,这让我很沮丧。尽管ying度只持续了几秒,但我这种品行高洁,三省吾身之人,哪怕零点几秒也不可容忍,哪怕手术台上的她,有着和我前女友一样巨大的罩杯。那一刻,我对自己竟能高居全院高尚排行榜第二,产生了同样时长的怀疑。
幸亏手术室里,有巡回护士大美人,大美人及时发现到异样,轻轻在我后背搥上一拳,将我从沮丧中推出来。
我若无其事抻抻手指,用手套乳胶的回弹声引来大家目光。这是手术室传统,告诉护士们:手术开始。
大美人总会于关键时间点,不经意间让我摆脱尴尬。
比如我初次见她,惊艳于她的美丽,想勾引她上床。把她骗到医生值班室里,我堵住门朗诵了一首查泰来夫人版的十四行诗,为表诚意,我还特地多加了两行,“过程如此火辣,我们如沐永恒之夏”。如你所知,夜班护士与值班医生,这很寻常的。
然后,大美人淡定的看着我说:“你认为两份碳水化合物,在激素的作用下,进行蛋白质无机盐交换有意思吗?”
她接着一口气说下去:“之后要抵御不同酸碱度而引起的核酸氨基酸趋同异化的排斥反应,以及承受遗传基因纠缠的不确定性所产生的确定性,,,你真在想这些吗?”
我呆了片刻,无力的举起双手,让出了挡在身后的门。那一夜我独自仰望星空,决定从此再不打她的主意。这也是我高尚人格的体现,既能身体互动,也能思想交流。高尚的人品向来可将物质和意识分得很清楚,对,二元论。那一刻我觉得她简直是我思想导师,于是我打着请教问题之名,行请教问题之实。她告诉我她认为的真正的十四行诗,告诉我量子纠缠的不确定必然性以及确定偶然性,,,后来我不再叫她大美人,改称大美丽。人是美人,思想美丽。
手术进行很顺利。大美人,应该叫大美丽,大美丽在场,我下刀精确而稳定,手法干净利落。之后又做了一台,终于离台收工。然后,我看到了大学问和不主流等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同时来见大美丽。
大学问这名大概是自封的,他是医院内科大夫,我很怀疑他并没什么学问,也没什么业务水平。但我不能说,否则我会被要求举证。当然如果怀疑不主流不会做手术,说出来会面临同样结果。但我不会苛求不主流,毕竟他只是个在读研究生来医院实习。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是我在高尚排行榜名列前茅的原因。
大学问捧着一束花,弯腰曲背,一脸假笑对我连说辛苦。不管冬夏寒暑,几年如一日,见面只知道送花。我甚至以为他与对门花店女老板有一腿。但我的人品不许我调侃那些赞美我的人。高风亮节,这是高尚排行榜发我的颁奖词。
不主流却高昂着头,无声的递给大美丽一张纸条,然后同样高昂着头转身离去。我是不屑于偷看别人隐私的,因而我只能用不屑的目光目送不主流带着不会动弹的脖子离开,再用不屑的目光看那纸条写的什么。大美丽手遮住了纸条大部分,剩下部分又差不多被大学问伸头挡住,我只看到一句“大美丽呀,你如星光在医院闪耀,,,”卧槽,有才啊,简直赶上我独创的十六行诗了。大美丽和大学问读完突然爆笑起来,我不知所以想走人,被大学问拉住。
大学问擦着笑出的眼泪,拉着我和大美丽去医院对面酒家吃饭。他知道追求大美丽的一个关键是我能能多说他好话,常常请我。我乐得顺水人情,美其名把把关,其实蹭几顿饭,渐渐结为损友。我这种急诊室大夫,是没有红包等额外的开销的,比不得住院处医生。倒不是患者厚此薄彼,而是急诊患者,哪有功夫带上红包。这也是我为何能高居高尚榜第二,无金钱,给荣誉。我是爱慕虚荣的人吗?这种自省很快被另一个提问声压倒:你爱慕金钱可你拿得到吗?
没有红包的后果是,连麻醉师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今天这台像我前女友的患者手术的麻醉,我就觉得有点不对,麻得患者面色红润如沐春潮,差点连我都神魂颠倒。试想,让我这种见多识广手术千台无事故之人走神,简直撞邪啊。
大学问和大美丽点好了酒菜,让我出主意如何回不主流。我一口饮下一杯二锅头,挑拨离间的指出,送这种初中生都倒背如流的维特烦恼,是非常明显的看不起大美丽。说道明显二字,我加重了语气把筷子用力一拍。损友大学问乐得连说是这个理,迅速布菜给我夹了一个鹅头。
大美丽似乎看出我俩的坏心眼,说道:“人家不主流可是双硕士,学的是文学概论和量子力学。”
我忍不住呸了一声,把啃一半的鹅头差点呸飞了“他那点量子力学还不如你呢,我看他学的不是量子力学,而是不自量力。”高风亮节的我,随时帮朋友插刀。看来插刀教排行榜,也要给我预留个位置。
“对,对。是这个理,是这个理,”食碟里又多俩鹅头。
一看大学问如此殷勤,我果断补刀“不仅看不起你,也看不起看得起你的人,也看不起大学问。这种人,简直就是人渣。“
“狗眼看人低,狗渣,狗渣。”大学问气得咆哮起来。
“而且,你没看出来他是个老研究生吗?什么时代了还送纸条,还有维特之烦恼,五零后吧。七零后嘴里至少也是夏洛特烦恼啊。”帮人帮到底,我借着酒力继续喷,将高风亮节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就说这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的,风格也不够果戈里,让他去读读安娜卡列尼娜。”大学问滔滔不绝站了起来:“再见吧自由奔放的大海,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我要为我的爱人战斗,我是红袖普希金,,,”,大美丽一脚踹过去,“闭嘴,你普希金那我成谁啦?”大学问立刻蔫了。
“不过,不主流确实好像挺多白头发的,”大美丽展现了呆萌的一面。
酒足饭饱,只好打车回家,先送大美丽,再送大学问。我有点喝大,跟大学问透露了不主流可能不会做手术的怀疑。我俩住得近,同时下车。到地儿大学问一边说“车费我付,车费我付”,一边纹丝不动。看来还得我这种品德高尚之人出手啊。于是我帮着大学问掏出钱包,把找零揣自己兜里,钱包还给他,搀着他下了车。
第二天,关于我说不主流不会做手术的消息传遍医院。
又过了几天,不主流在医院几个老教授的指导下,做了个阑尾手术。
“这大概是不主流做的第一例,也许是最后一例手术吧”,大美丽说。她还纸条的时候说的是屠格涅夫,因为初中课本里也有。毕竟,对于一个还要读各种概论的老研究生,期望值不能太高。
“你懂这么多,为啥当护士?”我在护士站,望着忙着配药的大美丽侧脸问。欧式的轮廓,果然大美人啊,看来我得说点大学问的坏话了。
“因为你们这些蠢材当了医生,或正想混进医生队伍。”
“谁们,说sei呢?”,我拉高声调表达不满。
“屠格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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