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20-12-15 20:14 编辑
侥幸逃过冬天的一场大流感,却没躲过早春二月的辣手摧花。过了年,从川北老家回到成都,我陷入咳咳耸耸中。别说,一咳一耸肩,不停地咳,便不停地耸,咳咳耸耸这方言真是生动得很。
可我生动不起来,四肢百骸酸痛如吃了百草枯,头重脚轻走路打翩翩。我翩翩到老地方——紫荆巷,只见茶肆关门,按摩闭户,平日热闹的情景仿佛从不存在。都回老家过年啦!心里想着没戏,脚下仍一溜地飘过去。一门半掩,没瞥见里面的半老徐娘,“刮痧”二字倒是入眼得快。
脱吧,春寒袭人,不脱吧,一身裹得如狗熊,叫人家如何下手?徐娘一句:嫌冷么?爷们我顿时爽性一脱,裸了上身匍匐在床,将脸塞进床头的窟窿里。一股浓浓的桐油味从我背上弥漫开,徐娘用铜钱开刮。她下手特狠,力道在表皮,痛却渗入皮层直达骨髓,有杀年猪刮猪毛似的野蛮。轻点!再轻点!我忍无可忍,还得忍。一只活泼的吉娃娃在床下来回蹦跶,一会瞅窟窿里我的哼哼唧唧,一会绕女主人的腿听她咳咳耸耸。徐娘与我也是同病相怜!
漫长的一刻钟后,刮刑结束,换了花样。伊端出一盘玻璃杯,非为与我同醉,只将其一一扣在我背,随后用打针筒呼呼抽气,我背皮越发紧了,五花陷入杯中。当玻璃杯遍及腰肩,我便成了一只丑陋的癞蛤蟆。能松点不,我出不赢气?我咳咳耸耸乞求。坚持一会就好,不然没效果,她咳咳耸耸道。
想不难受,最好忘记难受。于是想起几天前,在那桃花还没盛开的地方,一大家子簇拥在火盆旁深夜长谈,大概我一时忘情,光脚染了春寒。也或许是那一两晚小风,小山村的粉墙黛瓦旁突然就樱花胜雪,早起的我蓬头垢面,冲花神发了太久的呆,犯了大忌。
正胡思乱想,徐娘一句“我的个乖乖!湿热好重!”我翻起身,虔诚地捧出若干细软,着一背乌黑的圆印章千恩万谢而去。彼时,吉娃娃呼天抢地相送。回到闹市高楼,依然咳咳耸耸至灯火阑珊。半夜醒来,一身大汗淋漓,有春旱初雨般的快感,再无咳咳耸耸的本能。
谁说中医骗人,咱叫徐娘把丫的当年猪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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