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烟雨竹城 于 2020-12-15 10:46 编辑
渐渐老去
父亲去逝的时候,那天下起了我们老家那个冬天里第一场雪。
我实际心里还没有准备好,纵然主治医师一个星期前就宣布了父亲的生命已挽救不了了。
这一年父亲住了五个医院,五次我都放弃工作陪着父亲。我想我本来没有这个机会陪父亲的,因为我从高中就离家了,直到大学,直到工作,直到娶妻生子。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地,来不及说上很多的话。后来我心里一直想着,你送我到这个世上来,我要送你离开这个世上去!
在送父亲老去的路上,我一直没有流泪,或许我根本就不愿意流泪。那天夜晚,我心隐隐地痛,我强忍着心痛。而父亲的病痛,值班的医师已经给他注射了三次玛啡了。父亲的痛让我目不忍视。从晚上七点到第二天早晨七点,我都不敢闭眼睡觉。尽管病房里开着空调,但还是感觉冷,感觉外面冷得可能要下雪了。打完吗啡后,父亲止住了疼,再一次对我说:你们不要留我了,让我走吧!
望着父亲憔悴得再也没法憔悴的样子,我转脸过去流下了泪水。家里已经准备了父亲的棺材和坟地以及寿服,孝衣和白布。父亲生前遗愿要求火化,丧事从简,但我们兄弟三人加姐姐都商量好了,还是让父亲完整的身体按老家习俗入棺土葬。我们不要政府和单位补贴。
那天早晨小哥和姐姐都一起来了,换我的班。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天真的下起了雪。
我这一离开,父亲再也无法与我说出话来了。我一路悲切,回到家里,刚要吃早餐。哥打来电话,说院长也来了,说还是将父亲送回家了吧,生命体征保不了十二小时了。我放下碗就往医院跑。看着父亲的样子,我不得不答应送父亲回家。因为按老家习俗老人要死在自己的家里,才能入正堂悼丧,否则对后人不利。父亲生前坚定地要求我们必须让他死在家里。
医院派了救护车,医生和护士专程陪送。还输着液,还输着氧。父亲已经说不了话,睁不开眼,不能动,也没有知觉了。仅仅那微薄的呼吸还有一点点。
回到家里,家里人准备将父亲放在一楼,我反对,说:还是让父亲回他二楼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到达家的时候,我拼命的喊:爸爸,爸爸,我们回家了!
父亲这时居然微微半睁了一下眼。送父亲到房间的时候,我又大声地喊:爸!爸!你回到自己房子的床上来了。
父亲居然又微微睁了下眼睛。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中午十二点二十一分,父亲离开了我们。
前段时间,老家这里的天冷了一段,大家都在传今年可能也是个极寒的冬天。我摸着我家门前的杨树,默默地望着天上的雨打在树叶上,然后从树叶上滴打在我的脸上。
那棵树是我少年离家时,种下的。它也老了。我看了看母亲望着我的眼,母亲真的老了。我想有一天,我也真的会老了,我会是怎样子呢?
有一天,我也会死去,我死去的样子又会是怎样子呢?
前几天,家里门前的树子砍掉了。城市规划,我家的祖屋正好在新旧城区的交接处。我家的门前绿绿地树,变成了红红的地板砖。
好看是好看了,宽敞是宽敞了,但是那岁月的味道和历史的积淀被城市的发展渐渐覆盖!
我们这一代人的活跃,亦会被我们下一代替换,我们终究会渐渐老去!
在渐渐老去的路上,我想我要学会遗忘,学会放弃,学会淡定,学会通达,学会沉静,学会心怡安好地退出!
岁月祈求静好,生命开始沉静,你来不来陪我,我们都会渐渐老去!
(2020年12月15日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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