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飞梅弄晚 于 2020-12-7 12:02 编辑
一
蓝山在微信上微我,说小区的几只小母猫好像在发情,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给它们做绝育手术。
他觉得我在猫科方面是个专家,接着又问我要不要买笼子。
我说,笼子就算了,咱们不是有猫包吗?去的时候用猫包装,回来时用纸箱抱着就可以。
我总觉得猫和狗不一样,它们热爱自由。
我楼下有只超级粘人的流浪大橘,每天风雨无阻地等在小球场,一见我便嗷嗷地在贴着脚后跟滚来滚去,我甩掉拖鞋,光脚在它肚子上摩擦,那种毛茸茸带着体温的柔软,安静又美好。有时候,回来已是深夜,我坐在小球场的篮球架下,不想动弹不想说话,大橘就在旁边安静趴着,我陪陪它,它陪陪我。
入冬后,谋算着把大橘带回家。没想到刚进门,家里的两只土著立马开始攻击,体态完全占优势的大橘贴着墙边迅速蹿到阳台,跳上空调,毫不犹豫地从四楼跳了下去。我冲出门,看电梯在18楼,直接从楼梯滚下去,跑到前面窗户下面一看,啥也没有。我担心受伤的大橘默默地死在某个角落。第一天晚上整个小区都找遍了,无果。第二天晚上,几个常去的地点也没看到大橘。第三个晚上,大橘从冬青树带像往常一样边跑边说着猫语向我奔来——这种感觉,我是再也不要经历了。
基于此,我和蓝山说,做好绝育手术的猫需要圈养七天,我这边恐怕有难度。蓝山说他也不行,合租房子总归考虑一下别人。放在宠物医院狭小的笼子里,对于流浪猫来说,逼仄空间里的应急反应远大于术后创伤。
每年这个时候,准备给流浪猫做绝育手术,总是天人交战,左右为难。绝育非猫本意,人类横加干预,本身就破坏自然生态链。不做绝育手术的流浪猫,无节制地繁殖生育,在人类主宰的世界里大部分饱受饥饿疾病的困扰,还有人为的捕杀、车轮的辗压,他们的成活率不到20%。然而,做完绝育手术的流浪猫,仍然有很多死于非命,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得不能再幸运了。
蓝山问我那怎么办?我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
每次回老家,我都带上一堆吃的。小妈妈每次都嗔怪,回来就回来,买吃的干嘛,家里又没有小孩。她嘴上说着,但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我堂弟缺心眼,从17岁进少管所开始,屡出屡犯,屡犯屡进。我眼看着小叔的腰开始佝偻,小妈妈的皱纹越来越深,他们在人群中的笑总是很局促,有人询问子女时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小妈妈逗玩人家小孩时,这副又喜欢又妒忌的样子怎么藏都藏不住。
于是,我每隔两个月都有一个硬任务,就是陪年事渐增的小妈妈去探望她的儿子。一开始的时候是上海提篮桥监狱,后来是江苏句容监狱,现在是往常州跑。小妈妈不识字,每次坐车都吐得肝肠寸断,现在关键周转地点,偶尔我实在不能陪伴的情况,她也能自己应付,晕车这个毛病愣是给高频次数给治好了。
每次看堂弟,小妈妈的情绪总是像坐过山车,从高到低,从低到高,从失望到希望,再从希望到失望。隔两月,再来一遍。我要是排不出时间去,小妈妈就哭着骂我,现在连你这个姐都看不起他了。有时搞得我也很烦,但我还得哄她。
堂弟终于长大了,每次见我,姐,我妈就是你妈,我爸就是你爸。我说你废话。
小妈妈和我闲谈,说她现在有多少存款,准备给堂弟多少我多少,等她老了不能动了再给。我趴在小妈妈肩头说,要不你现在给我吧,等你老了糊涂了忘了这件事情怎么办?小妈妈说这哪能忘啊。我补刀说,你睡在床上动弹不了,我拿了钱就跑,你又追不上怎么办?小妈妈眼底俱是宠溺,这孩子尽说傻话。
以前小妈妈和我姆妈不睦,小叔为一棵树、一块宅基地边子都能和我姆妈大打出手,父亲过世后,姆妈急于摆脱这个环境而远走他乡,过得极其辛苦。
那些破破烂烂不能回首的往事,都随风去。
三
昨天十点到公司,地推人员今年工作全部结束,顺便聚餐。
最后他们起哄非让我也来几句。我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环视四周,脸无表情地说:毛家湘菜馆咱吃一年了,今天我宣布,我们换高老庄!
获得持久且热烈的掌声。
我们的小文员赶紧上来,从我手上把湘菜馆的充值卡给要了回去。我瞅了瞅她,这也忒负责任了吧。
中午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开始头痛。
我想起很多年以前,我们坐在北京的大排档,就着花生米毛豆的双拼,喝着扎啤看2006世界杯,为齐达内的惊天一顶错失冠军而抱头痛哭,那一年黄健翔解说时喊着意大利万岁,那一年我在北京像一条狗一样地浑浑噩噩地通宵达旦打游戏,活得很厌世,很厌己。那一年,我喝了很多的酒,红的啤的黄的白的,每一次都不胜酒力,每一次都吐得筋疲力尽。
以后的以后,只要想起那种撕心裂肺,心里就发毛,能不喝就不喝,能推就推,能赖就赖。为了不喝酒,我撒娇卖萌发嗲装可怜,什么招都能使还不带重样。
唯一记得的美好,就是我们微醺时坐在北京三环边,他对着路过的美女吹口哨,我对着路过的帅哥吹口哨。就这样,我们坐至深夜,坐至天明,哭着醒来,又哭着遗忘。
而今,只想喝杯白开水,有一箪食一瓢饮一张床,认认真真地活着,便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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