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方明镜 于 2020-11-11 22:20 编辑
走到大街上,到处是铁皮壳滚动的汽车,电动车,摩托车。除了避让还是避让。谁叫我是无车一族呢?看着那些四个轮子的两个轮子的家伙豪横地在我面前掠过,生怕一不留神,我这个绝对的弱势肉体一下子受伤,甚至彻底散架。我惶恐地看着斑马线,红绿灯。还不敢一下子理直气壮地冲过去,四边的车子正虎视耽耽地蓄势而发,万一刹车没踩住,这一百斤就交待了。
水泥街道,钢筋森林,我一样都比不过啊。只能老实地踩着每一步,小心翼翼地活着。
然后每天和不同的人讨价还价,提着我需要的东西孤独地行走。也许这也是一种幸福啊,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有人说,看透人生,只需去三个地方:监狱,医院,殡仪馆。三个地方都是晦气的地方, 都是人们不愿意面对的地方。可是正是这三个最消极的地方,让人们看清人生最本质的东西。人生最宝贵的是什么。最值得珍惜的是什么。监狱,失去自由的地方,医院失去健康的地方,殡仪馆生命终结的地方。所以,自由,健康,生命是人生必须重视的三个东西。今年我妈妈住院,在医院里的人生百态让我看到了,生命是多么的无助,又是多么的虚弱。
我妈左床是一个尿毒症患者下肢骨折,右床也是一个尿毒症患者。外加下肢萎缩,她们的病是现代医学解决不了的。所以整天只能躺在床上。她们已经病了三年的,六年的,形容憔悴,频死状态,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渴望活着,哪怕一丁点希望。即使每天攀爬在病床的栏杆上颤栗着。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们俩的老公还算有良心。一个每天陪着照顾吃喝拉撒全套,他老公是一个朴实的人,看着他那么尽职尽责地照顾,我不由对他竖起了钦佩的大拇指。真不错啊。可是他一脸痛苦地对我说,“不好,一点都不好,没办法。”是啊,老婆病了,他的自由也就锁在了病榻前,除了侍候还是侍候,钱花光了也看不到尽头,说不准老婆没死他却死了,因为他的心脏还装有支架……
另一个女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境遇了。他老公不是每天来,两天来一回,帮她洗衣洗澡,喂饭。端屎端尿。然后又消失了,说是去打牌,另一个说他老公玩女人去了。她老公消失的两天,她就自己躲在被子处理自己的屎溺。用尿不湿包着丢掉,每次打饭,我要帮她打一份,她很感谢,笑得很灿烂,一边开玩笑一边说,人家都臭她是他老公的妈,因为生病,原本美丽的她变得衰老不堪。她常常笑着对不认识的人说,她是她老公的外婆。她还常常取笑另一个女人,说,你没治了,这是死马当活马医。好像她比别人更幸福似的。她喜欢缠着我说话,好像有无穷精力似的,她只有一米五五,力气却很大,能打得过一米六的女人。她很聪明能干,别人打过的毛衣,看一眼就会。她还养了八头猪,砌了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因为过度的劳累以致于患下了如此重病。别人看她生不如死的样子,她好像没感觉。她每天佝偻着身子,嘴里絮絮地碎碎念着那些美好的过往。那些回忆就好像在昨天,全然忘记她已经爬不出那张病床了。
后来,她老公接她出院,走了,走的时候,留下一个灿烂的笑脸,说,那里还有些衣架,你们可以用。我知道,她生命也许不是明天也就是明天的不远处了。一个月后,我妈也走 了,带走秋天最后一片落叶。生命的凋谢就是这样不经意无声无息之间。我的眼泪流干了,我不想把生命的沉重带给不相干的人,我很欣赏那个女人的生活态度。虽然短暂,却很坚强,也很美丽。她的行为告诉我们死亡虽然沉重,但我们可以轻松开心地的面对这一切,不必要让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负担更多的痛苦。
尽管这样,夜深人静时我还是止不住黯然神伤。我不想把我的负面情绪裸露在人前。可是我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地敲下这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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