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8 读书与失火

泌水

    读书与失火，咋能连起来？嗯，能连起来。
    我读到初中的时候，作文都写得有鼻子有眼了，这得益于读书。五年级的时候，我那个学校搬进了蚕中，蚕中是蚕业中学的简称，当时正在文革，蚕中那些大孩子都去全国串联了，学校的地盘是属于农业队的，大队革委会趁机强行收回地盘，等蚕中的师生闹消停了，也无家可归了，只好散伙关张了。
    蚕中原有一排东屋十来间，靠北头有两间房子始终大门紧锁，谁也不知道里头放着啥东西。我们的教室紧挨着这两间房子，和它隔着墙。墙是土坯垒的，只垒到梁下，梁上是空着的。星期天，我和几个同学就翻过房梁跳进那两间房。房里面有大锅，面缸和一些被风化的布袋装着的粗粮。那时候都吃不饱肚子，我那些伙伴就把小褂子脱下来，用绳子把褂子袖口扎紧，把那些粮食装进袖子里，一个个再翻过墙出去。我看见墙角有个柜子，柜子的门没上锁，就拉开柜门，乖乖，里头尽是书籍，都是封资修的书。我找来一根麻绳可着量捆了一捆，站在面缸上扔过梁头。哎呀，四大名著都有，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他都记不清了。几十年就做了这一回贼。孔子曰，偷书不算贼。
    初中毕业，高中没考上，原因很简单，我家老头是坏分子。他在解放前当过国民党的兵，整风反右运动顺带清查到他，帽子不大不小给他戴上了。我的班主任去高中问我落榜的事，姓徐的校长说，论讲说，这个考生的名次靠前，可是不行啊，这年头谁也不敢拿萝卜往屁股底下坐呀。你回去给这个考生说，条条大路通北京，在农村仍然大有可为。
    干了一年的农活，心里枯皱了一年。我哥哥正在学医，他劝我也学医，我就恍惚地答应了。去书店买来一本药性歌诀四百味白话解，才两毛四分钱。没明没夜地读背。我始终不认为人有志气如何如何的，八股绳子一起断，多数是没办法情况下，觅个营生聊以自慰。过来这几十年，回头看，猛地才知道，世事变迁殊非可料，当时吃的是黑窝窝，想吃一顿白面馍除非过年的时候，十年不到分田到户，顿顿都是白面馍，没有菜还不想吃。所以，人在最困苦的时候，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活下去的勇气，兔子还有三天好时候哩不是。
    有了几亩地，日子明显好起来。读书的癖好却依然不改。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又开了一个小诊所，还是痴迷书籍，父母亲老是说我是瞎子搂豆叶，迷那块地里了。邻居一小伙子，有一本白发魔女传，多厚一本，我很想看看，就给他借，他说也是借人家的，马上就要还给人家，必须抓紧看。我就夜以继日地看，饭不吃觉不睡。
    那天中午，都一点多钟了我还在诊所看书没回家去，突然我老婆哭得哇哇叫地来找我，说屋里失火啦！待我跑回去，已经烈焰冲天，众邻居挑水端盆，惧于火灼，只是远远地泼水。很快三间茅草房化为灰烬，全部家当都烧在里面。
    苦不堪然吧。老婆孩子一家四口，站在一塌糊涂前，头如风前蓬，身如雨中鸡。多亏亲戚邻居帮我在镇子外盖了房子，感恩他们的无私奉献，我有如今的日子，三辈子也忘不了他们。
    打那以后，再不看玄幻武打花狐柳鬼之类的书了。

榆园书话

欢迎泌水

榆园书话

大串联是66年。你都小学毕业了。我还穿活裆裤呢。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8 22:35
欢迎泌水

感谢四哥起个好头

榆园书话

西流兄也不小了。

榆园书话

老兄也是经历不少啊。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8 22:45
大串联是66年。你都小学毕业了。我还穿活裆裤呢。

那时我也才十一二岁虚长你几岁

榆园书话

三穷三富活到老，一场大火毁了所有家当，没伤着大人孩子就好。

榆园书话

着火了也不关书的事。该看还得看。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8 22:50
老兄也是经历不少啊。

成绩不大，困苦很多。

榆园书话

谢谢老兄来捧场。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8 22:52
三穷三富活到老，一场大火毁了所有家当，没伤着大人孩子就好。

兄弟说这话我热听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8 22:53
着火了也不关书的事。该看还得看。

改不了了兄弟，一日无书，食饮无味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8 22:54
谢谢老兄来捧场。

学习交流共鸣，捧场是主要的

榆园书话

我在惦记着一件事，偷书那回，还有那么多书没偷出来呢。

你怎么没再去偷一趟啊？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8 23:10
我在惦记着一件事，偷书那回，还有那么多书没偷出来呢。

你怎么没再去偷一趟啊？

当时心里自责啊，不敢去了。再说正在扫除四旧，弄回去的书太多了，掖藏不及被红卫兵发现了，我这黑五类受得了么

素念涿涿

泌水的人生真精彩，喜欢读书的人写出文章就是好看，才知道原来你是男生

榆园书话

泌水 发表于 2019-10-8 23:35
当时心里自责啊，不敢去了。再说正在扫除四旧，弄回去的书太多了，掖藏不及被红卫兵发现了，我这黑五类受 ...

那个疯狂的年代。

心有余悸，

榆园书话

素念涿涿 发表于 2019-10-9 09:56
泌水的人生真精彩，喜欢读书的人写出文章就是好看，才知道原来你是男生

我也喜欢他这字，厚朴，无华，却字字入心。

素念涿涿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9 10:14
我也喜欢他这字，厚朴，无华，却字字入心。

嗯嗯，玉净了无尘，天然去雕饰，很高级的文字

榆园书话

素念涿涿 发表于 2019-10-9 10:29
嗯嗯，玉净了无尘，天然去雕饰，很高级的文字

他的小说也是这种风格，挺好看的。

七色槿

才知道泌水是男的，同龄人，
这字，太棒了。

泌水

素念涿涿 发表于 2019-10-9 09:56
泌水的人生真精彩，喜欢读书的人写出文章就是好看，才知道原来你是男生

我不会换头像嘛，来六星就酱紫

泌水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9-10-9 10:11
那个疯狂的年代。

心有余悸，

我母亲经常对我说，是贼是强盗，只要对咱好，不辱没咱，咱都要抱人家的恩。
有人说文革好，我却没见好在哪里。

泌水

素念涿涿 发表于 2019-10-9 10:29
嗯嗯，玉净了无尘，天然去雕饰，很高级的文字

刘姥姥有时也不招人讨厌
好在六星的老少爷们儿能容纳我

泌水

七色槿 发表于 2019-10-9 12:08
才知道泌水是男的，同龄人，
这字，太棒了。

你的小说写的比我好，打眼一看就知道素养深厚，那次书房征文我就领教收益了。

沈眉珊

苦不堪然吧。

  ——苦不堪言？

沈眉珊

头如风前蓬，身如雨中鸡。

    ——大哥真是逗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写来能幽默一把了。

泌水

沈眉珊 发表于 2019-10-10 17:05
苦不堪然吧。

  ——苦不堪言？

不是笔误，也通，不堪言说的苦。

泌水

沈眉珊 发表于 2019-10-10 17:06
头如风前蓬，身如雨中鸡。

    ——大哥真是逗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写来能幽默一把了。

烟尘火灰弄得头发蓬乱；往火上泼水，淋得自己水湿。这样形容省事些。
醉笑说的很对，好在大人小孩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