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杭一舟 于 2019-4-29 11:35 编辑
新官人去啥地方了?
杭一舟
那时,我们石塘湾乡下有桩婚事谈成后,要我在城里余寿记米厂工作的父亲做男方的介绍人。
父亲是个阿弥陀佛的老好人,在男方派员进城对父亲一番敦促后,答应了。但结婚那天,父亲工
作脱不开身。原来,当天米厂下货要装大米两大船,数量大,扛一笆斗大米出厂门时丢下一根竹
筹计量,让别人监看父亲实在不放心,米厂是我小姨夫余寿生开的啊。最后父亲决定,让长子、
9岁的我代表父亲赴宴,有人喊我“小媒人”,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新官人为我们孩子专门开了一席——俗称“佬小桌”。喝的是各自喜爱的飮料。我一点不拘束,
想吃什么菜就搛,够不到就站起来伸手。婚事司仪阿六是个中年男子,热心公益活动,一会儿他
跑来,对我说:“小媒人要吃酒的。”(苏南人‘喝酒’说‘吃酒’)端菜的婶婶料到他要“出花头”(找乐
子),为了保护我,说:“就免了吧,勿要拿一个男佬小弄白相了。”阿六巷上的一个孩子是我小学
同桌同学,轻声对我说,阿六调龙灯举龙头很帅气;小时候他尿床,现在喊他“出尿坯”也不生气。
我暗笑,说这样哂得太结棍(厉害)了!其实,我认识他,过去与他斗蟋蟀时,我的“象牙王”曽将
他的蟋蟀咬着摔到盆外,他输了,拿三只高级的蟋蟀盆欲换我的“象牙王”未成……现在,他将一只
透明的玻璃杯倒满酒,说:“倷伲老酒糯米、麦曲酿的,才9度,一定要喝,沾点福气。”
我不知天高地厚,仰天几口喝光了,用手背抹了下嘴唇,很勇敢的样子。
“哦,你会吃酒啊。”小道伴们很惊讶。
“从未吃过酒,”我说,“和顺;甜笃笃的。”
一位邻桌阿姨走过来说:“因为甜得鲜洁,也有人说这是女人酒呢。”
阿六使坏,突然问我:“‘笃’字是倷伲土话,怎么写啊?”
“会说不会写。”我坦白。
“好像是‘竹’字头。下面不会写了。”大我一岁的一个男孩说。’
“‘竹’字下面一个‘马’字。”与男孩同龄的女孩说。
“竹马竹马,你俚俩个佬小有缘!”阿六趁势对他俩说,“快点给小媒人敬酒啊。”
在阿六的鼓动下,男孩站起来要女孩一起跟我碰杯喝酒。
敏感的女孩,害羞了,机灵地说:“轮流跟阿青吃吧。”
阿六说:“轮流更好!轮流更好!”
“好你个魂!”我心里对阿六说。但,还是轮流喝了。
后来新官人、新娘子一起过来跟我碰杯喝酒。阿六夸他们俩,一个是莳秧高手,一个是绣花能
人。新娘子的介绍人是个阿姨,苏州人,也过来,要我代表父亲跟她喝酒。
酒席上不服输,跟我童年时的头发一样,又粗又硬,但,毕竟我还是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我歪
在壁角落里放衣服的藤椅上睡着了。
席散。人走光了。新官人发现剩下的我,急忙駄着我回家中后,折回时,迷路了。
我家门口是竹园,巷前一片桑树林,桑树林旁是偌大的僵尸坟,床上等急了的新娘子出门喊了人,
分头打着电筒、马灯、灯笼找新官人,古镇孟里(石塘湾原名)闹猛透了。
新娘子的闺密火上加油,对新娘子大声说:“新官人去‘甜笃笃’了。”潜台词是,新官人婚前有初恋,
青梅竹马,旧情难忘宽慰对方去了。闺密一句话,把夜空笑翻了。
后来发现,新官人因新婚忒兴奋,酒后累极了,倒在一棵大桑树下呼呼大睡。他家一条小黄狗一
旁守着,晃着尾巴。
又气又恨的新娘子对狗踢了一脚:“滚!不早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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