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锛锛凿子 于 2018-11-29 08:35 编辑
念叨一下朱工化,不知从何说起,问题可能出在没打算给他凑事迹,涂脂抹粉。我曾经写过很多事迹材料,秘诀是无限拔高,把整个集体的努力和成绩,有的没的硬往一个人身上按,让个人形象熠熠生辉。其实工作生活中都是平常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七情六欲,有几个能做到英模人物的境界与完美?
朱工化是我的同事,任丘市公安局民警,援藏半年,刚从高原地区“万山之祖、百川之源”的“天上阿里”回来。
大概十五年前,快过春节的时候,我到褚庄村一个亲戚家去串门。做着饭,突然没有液化气了,赶紧给送液化气的打电话。时间不长,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扛着气罐推门而入,我脱口喊道:朱工化。
当时,朱工化在公安局实习,所以认识他。省警校毕业,朱工化不知是命不好,还是倒霉,正好赶上国家取消分配政策。好在是农村出来的,能吃苦受累,于是一边实习一边打工。
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朱工化考上了公务员,这才正式到公安局上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恩恩实实,后来调到户政科,才跟他有所接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群众办个户口难死了。有时候亲戚朋友求到我,我基本回绝:没那么大面子。说真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管过好几年户口,那时候任丘市区几乎每家每户的户口页上,都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印章:民警顾开河。有什么啊,老百姓不容易,该怎么办就给人家办呗。
有次老家的一哥们儿办户口,死气白咧挤兑我,实在推不出去,硬着头皮给公认轴脾气的户籍民警朱工化打了个电话,讲了困难。万没想到的是,这事儿竟然成了。自那以后,只要抹不开面子,又不违反原则,就给小朱打个电话,基本上不打驳回。问题是,从没送过烟酒从没请他吃喝,甚至我都不去露个面。跟朱工化打交道,会让人想起另一个已经过世的老户籍警,刘芳廷。老刘管理身份证时,认真耿直,坚持原则,有一次生生把局领导挡了回去:你给我定下的规矩,怎么带头破坏呢?但对于办证群众,老刘特别有耐力,细心解答,热情服务,千方百计提供方便。
我当主任以后,政治处缺少人手,设法把朱工化调了过来。人事部门要人,毕竟需考察个人品质、组织能力、文字能力,甚至外形条件的,也就是说的德能勤绩。那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同甘共苦,但一件事儿让我领教了朱工化的特立独行。某天下班时,他说咱俩喝点酒去吧。我说你不是个爱喝酒的人啊,今天怎么了?到了饭店要俩菜,朱工化端起酒杯:顾主任,明天我去参加高考,这个消息,父母妻儿我都没告诉,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惊愕:为什么考试?没什么,就是想看看自己的文化水平怎么样了。那一年,朱工化三十七岁,估计是任丘考区年龄最大的考生。
几个月之后,他到派出所任副所长,送行宴上,朱工化落了泪。估计性格使然,他执法工作中比较严格,或者说是机械。不会变通,短不了导致冲突。一次晚上出警时,当事人醉酒,指着他说:信不信我打个电话,就能扒了你的皮?朱工化犯了犟脾气:打,打,你今天必须打这个电话,快点让我脱了这身警服。
二〇一八年五月至十月,沧州抽调民警到西藏阿里地区进行智力援藏工作,是自愿报名。朱工化到政治处填表时,我说,阿里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条件艰苦,你要慎重考虑。他说,我并不是情操多么高尚,一是为了工作,二是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
北京到拉萨,飞机飞行四个多小时,再飞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阿里。阿里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这么说吧,长期生活在拉萨的人到了阿里也承受不了。有个别自驾游的人不知天高地厚来到这里,走着走着就逝去了。西藏阿里,“世界屋脊上的屋脊”,地球的“第三极”,这里有亘古不变的雪峰、浩瀚湛蓝的星空、令人向往的神山圣湖、层峦叠嶂的雄伟土林……初到阿里,来不及欣赏美景,迎接朱工化的首先是高原反应,整晚睡不着,头疼、牙疼、呼吸困难,再加上水土不服,朱工化的体重迅速下降到了一百一十斤。
智力援藏,公安方面,提供法律知识最为简洁方便。朱工化有在法制大队上班的经历,于是被分配到了阿里公安处法制支队。下面这段文字过于一本正经,纯粹事迹语言,敬请谅解。
朱工化接到的第一起案子,是在噶尔县发生一起非法毁坏耕地案,犯罪嫌疑人狡猾奸诈,非常难缠,办案民警压力较大。朱工化调阅相关信息并提供出法律上的支持和取证方向,为案件的顺利进行提供了法律支援。
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朱工化发现阿里地区的法制工作异常薄弱,就向公安处领导提出到基层看一看。公安处主管法制的张科杰处长也有意让他去基层,于是在六月十二日,朱工化与沧州市局刑侦支队的王法医一起来到阿里地区改则县。在改则县他和王法医先各自举办了一次讲座,王法医主讲现场痕迹物证,他主讲刑事、治安案件的办理,同时举办了一个各警种的领导和业务骨干参加的谈话会,在会上由各警种提出在实际执法中的疑点和难点问题,他们现场给出答案,现场会开了两个小时,得到了现场民警的热烈欢迎。
工作实践中,朱工化发现阿里地区主要的案件是殴打他人和盗窃,最令基层民警头疼的案件是拖欠工资,而且面对拒不支付劳动报酬案件,民警的侦查取证往往偏离正确的方向,案卷弄了一尺厚,却没有取到真正定案的证据,甚至很多民警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最后案件不能正常起诉。经过公安处领导的组织,朱工化在指挥中心进行了现场电视电话会议,首先讲授治安案件的自由裁量权,然后专门讲解拒不支付劳动报酬案的指导意见,指出现阶段存在的问题,指明正确的侦查方向。会后,他自己搜集从国务院到西藏自治区政府各职能部门的八份文件,专门撰写了《办案技巧》、《怎样审查人社部门行政卷》、《各职能部门在拒不支付劳动报酬案中的职责》等简明文件,分发给各县公安局的法制部门和刑侦部门。
八月初,张科杰处长传达了公安部关于打击文物犯罪专项行动的决议,指派朱工化同志撰写一份关于办理文物案件的指导意见,因为在阿里地区札达县有很多文物单位,而且在过去几年发生了五起文物失窃案,始终没有侦破。接到领导指示后,朱工化查阅了关于文物犯罪的七个罪名,又查阅了这七个罪名的相关司法解释和刑事证据等资料,专门撰写了一篇关于如何办理文物犯罪的文件,在去札达检查的过程中给基层民警详细解说了文物犯罪的构成和侦查方向,札达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非常感动。
期间,朱工化为阿里新录用公务员讲了《治安管理处罚法》,为扫黑除恶各成员单位讲授关于扫黑除恶的法律知识,还参与了多起重大疑难案件的讨论工作,把自己专业知识毫无保留奉献给阿里的民警,也从阿里民警那里学到了许多在任丘没有学到的东西,圆满完成在阿里地区的智力援藏任务。
阿里到拉萨,飞机飞行两个多小时,再飞四个多小时,才到达北京,然后乘坐大巴抵沧州。
我去沧州接朱工化回家。见了面,他笑着说:顾主任,我终于能顺畅呼吸了。
继而面色凝重:缺氧,天天头疼欲裂。
蓦然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寒冷,腿冻瘸了,加上喘不过气,蹲下就起不来。我以为,我肯定不能活着回到家乡。
一次阿里行,一生援藏情。任丘市公安局民警朱工化,在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的阿里工作半年,终于顺利归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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