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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花祭 于 2010-3-1 09:33 编辑
进了农家小屋,脱靴子上炕, 面对满桌的豆腐宴无从下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饭量小,路上塞了几块小店里临时买的饼干,此时只能喝碗豆腐脑暖胃了。
这是年前的一个冬日,一个画画的和一个搞摄影的邀我去核伙沟——我们这儿一个可以入画的地方。美其名曰:找灵感。
农家院是画家自己的,他雇了他的弟妹来照看。农家院斜对面的山坡上还有画家开的度假村,新建的,白色的二层小楼和前面的一排门房顺势偎依在山坡上,想象着它春天院子里的梨花朵朵、夏天屋前挂着的串串葫芦,还有白色小楼在夜色下在大山守护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傲然,我就眼馋得要死,遂嫉妒得发疯。
画家的弟妹,俺叫她大姐,人特别地热情,她和那摄影师已经是老朋友了。或是冬日游客少,终日见不到几个人,大姐话特别地多,语速也特别地快。似储蓄罐里的硬币,攒了好久,哗啦一下全倒出来了。这豆腐宴是大姐事先得到上级通知,亲手用自己种的豆子做出来的。那两人也捧场,好象只是为这顿豆腐宴而来,豆腐脑、小葱拌豆腐、豆腐渣、西小豆腐,吃得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豆腐宴罢,上山途中,随口问摄影师那大姐的爱人怎么没见到。摄影师扭头看画家离得远,悄声说,她男人即那画家的弟弟和另一个女人走了三四年了,走时没离婚,也没打招呼,至今杳无音信。画家一家人觉得对不住他老婆,又无话可说。见她无事做,就让她来看这房子,供她吃住,另每月给她开工资。听了无语。雪后的山里纯净透明,却难掩这世事的无常。想那大姐在这干净的地方春夏秋冬的熬过,是否就能忘了别人的肮脏?算了,我是来研究自然科学的,社会科学的事儿先放一边儿吧。我管不了。
摄影师和画家都背着大相机,长短镜头地不停换着。小溪边瘦弱的冰凌、枯枝间挂满冻梨的老梨树、农家院里呆坐着的非洲雁,还有人家院里晾衣绳上的冰柱都被他们收入囊中。山里人家家家都有狗,大大小小的一会儿窜出一条,吓得我不知该往哪儿跑。摄影师是个高手,他拍的作品构图角度都无可挑剔,出了二本摄影集片片都是精华。不例外的是,他拍美女也最拿手,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镜头瞄上就不松手。这次估计他没戏了,这里已没有游客,山民都在家里猫着,山径上基本没人。摄影师有点寂寞,冲着对面过来的一头牛发难,说这头牛绝对是近亲生的,白化病牛。认真看了一下,又仔细地想了一下,好象真的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牛,浑身一层白绒毛,粉红的皮在下面裸露。没敢向赶牛的大姨确认,怕挨骂。
而就在白化病牛刚刚停留过的地方,我看见了奇迹,我只能这样称呼它。在一棵树上,枯黄的树干,洁白的积雪间它就那么灿然地生长着,碧绿的叶子,红的绿的黄的果子,像人工插上的假枝。我赶紧报告那俩艺术家我的收获,他们颠颠地过来告诉我那是冻青。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植物呢?神奇的生长,傲视寒冬,抛开四季的轮回,唯我独尊。眼看着山里的太阳就要落下,俩相机开始前后左右地调角度,一直拍到光线不足。摄影师问了我三遍,是不没白来?我点了六遍头,说没白来。我平生第一次看见这种植物。到现在它依然在我眼前惊艳。若干天后,我在博客里为它拽了一首诗:是什么样的惊喜/当我站在你面前/发黄的委屈在瞬间生长/有一些山和一些水/在帮我寻找梦想/梦想已陈旧/我把四季一一 错过/你还在春天里惆怅。
无法再往上走了,山里暗的早,光线已全部丧失。只好掉头。心里埋怨着他们的拖沓,出来玩儿还弄一堆琐事要处理,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画家说到度假村里看看。我和摄影师直接回了农家院。快到门口的时候,一只小白狗、一个小女孩还有一年轻女人从我身边走过,视觉一下子温馨起来。进了院子,大姐把给我们准备的豆腐、山楂一袋袋的正往车里搬。突然一阵狗的狂吠,凶猛地涌来。接着又听见了女孩的哭声。出去一问,才知原来是画家把度假村里的两条看家大黑狗(不晓得是什么品种,异常狠毒。)放出来遛,拴了好久的畜生一上街就把刚才和我擦足而过的那小白狗给咬死了。心里不禁暗自思忖,画家虽是个不小的款儿,但非常低调,从不显摆。倒是两条看家犬却仗着人势,欺弱霸道。总结出来了,不平的事儿哪里都有。女孩妈妈和画家都认识,她直说没事儿,一条小笨狗。画家过意不去还是塞了一百块钱过去买了小狗的尸身。
这山里来的,惊心动魄的。
回去的路上,摄影师怕画家和他的SUV一起打盹,义愤填膺地和他高论着国际国内形势。落雪的山在眼前飞过,路边田野里一堆堆未收的玉米杆跌成了水墨画,顺路而流的那条小溪不知何时改变了流向。窝在座位里,眼睛和记忆都赚得盆满钵满的我在金融危机、气候大会、伊朗核问题中沉沉睡去……
(贴一张摄影师当时拍的片,版权所有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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