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菩提叶 于 2010-12-19 16:12 编辑
文/菩提叶
每天对镜子梳理枯燥的头发,尽管小心,尽管轻轻,但还是有大把大把的头发断下来,落下来。每每收拾起梳子上的地上的头发缠起来如同缠起一生的心事,不禁感慨,原来头发和人生是一样不可以挥霍的。
记得小时候有一头浓黑的头发,特别是从小学四年开始,我的头发就像上足了肥料的春草,总是油光水滑的疯长,两条粗长的大辫子成了我唯一的发式,系上鲜艳的蝴蝶结在腰际当来荡去的,给自己平添了很多自信。为此,淘气的男生给我起外号叫“牧羊女”,我是班干部常有得罪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放学时在我身后报复我的齐唱“在那遥远的地方,你的辫子长......我愿每天你拿着辫子,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气的我真想把辫子剪了,当然我不会真的剪掉的,因为我喜欢长发。
在小学升初中的暑假里,正值对男生女生情感懵懵懂懂的人生阶段,我和几个即将要分别的要好朋友到北陵公园去玩。在湖边洗手时,辫子不小心掉湖水里了,我下意识的把辫子甩到身后,却偏偏抡了几个男生一脸的水,林涛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默默的擦拭没有出声,而那几个男生不答应了,一起向我们捧水泼来,我们女生就帮我回击,一场因辫子引发的大战就这样开始了,直到我们都彼此泼水成落汤鸡为止。大家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嬉戏,这样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这样尽兴的释放压抑的情怀,是我年少唯一的忘形嬉闹了。
初一的春季动会上,我跑四百米接力的最后一棒,在交接棒的时候,原本盘起的辫子突然脱落挂在同伴的发卡上了,我们急忙拽开后,我已经落后了其他跑道运动员两三步了,我在全场震耳欲聋的呼叫声中,散着半头长发超越了其他运动员第一个冲到终点,当我披头散发的像个小疯子似的到领奖台领奖时,我们班体育委员激动得喊:“我要代表男生要奖励你一条最漂亮的绫子!”事后他并没有真的给我什么绫子,但是我每次梳辨都会想起他这句话,都会感动。
花季女孩的我,尽管衣着朴素但是对长发却始终情有独钟,也奇怪,在六十年代里,吃的基本是粗粮,营养也极为匮乏,对头发也不懂什么保养常识,洗头就是用大碱,或者用肥皂,奇怪的是我的头发依然乌黑顺滑。两条辫子是我最好的装饰了,也是我女孩子的美心,还记得一个男生偷偷给我写的一首诗就提到我的辫子:
“黑眼睛的女孩,不要瞪我
你的眼睛有团火
烧红我的脸,烧乱我的心
我实在没有地方躲
黑辫子的女孩,不要甩我
你的辫子抽痛了我
那对撩人的蝴蝶结
我怎么能够去扑捉?”。。。
这当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诗吧,总之我一直骄傲的保存着。
文革初期破“四旧”,不知道怎么长发也成为资产阶级的产物了,中国一夜之间就消灭了长发。那是我第一次剪短发,发质粗硬的我剪了短发真的很滑稽,倔犟的头发怎么梳理也不服帖,只好扎两个钢丝刷一样的小水辫子了。也许那次剪发是一场革命,或者是处在思想极为偏激的特定大环境中,所以那次剪辫子我很麻木,只是感觉头轻了很多,正好适应跳忠字舞,从那开始,我几乎五年没有留长发。
以后的知青岁月里,我的长发又不知不觉的留起来了,我在农村学会用酸菜水洗头,夏天没有酸菜水就用半匙醋,半匙面调水里洗头,头发依旧光亮柔顺,直到回城三十多岁依然是两条大辫子,不肯剪掉去追潮流烫发。
看琼瑶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几乎都是拥有如水的长发,我很喜欢。我始终认为女子的长发飘逸,衣袂飘飘,低眉、静默、羞涩、莞一笑尔都是女人内外兼修的特质之一.所以长发是我的不舍情结,即使步如中老年的行列里也留蓄着,哪怕是盘螺或是挽鬏都是我的所爱.我尤其喜欢洗发后的瞬间感觉,喜欢用梳子蘸水顺理水发感觉.那种柔柔女儿情绪真的很妩媚很温婉。
随着年龄的增长,头发也逐渐褪白了,从此染发护发成了日常生活的重要内容了,我也是不惜重金去护理头发,可是头发护理越枯燥脆弱,头发即使永远不剪也是蓄不长了.每每看到自己逐渐稀疏的头发不免有些生命迟暮的警觉。我知道,我必须正视“发苍苍视茫茫而牙齿动摇”的现实,必须接受“头发短了”这样的现实,必须从长发如水的梦中醒来,必须清醒的面对这万丈红尘,在享受春华秋实的感恩和承受霜欺雪压的历练中笑对人生,自在行走。
啊!长发不复存在了,短发也很美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