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3-1 20:59 编辑
东窗莹语
以前住过好几年的正房，现在改住面东的屋子。窗外小径，两边是高大的杨树，一年四季的枝丫上，标示着春秋的往返。靠窗边一株的树顶端，有个结实的喜鹊窝，晨昏的啼鸣，给忙碌的生活增添了一座生物钟。
每天日头照进东窗，要睡懒觉也不大可能。我想：东窗不如《西厢记》风韵。
家里过春节，太太除了买回一箱箱的猕猴桃、蛇果、火龙果外，还特地买了一幅很中国的剪纸壁挂，红纸上剪出了一个青衣的侧面肖像，圆润可爱，直接裱好了。太太把原来的西洋画取下，于是我家门庭入口的方厅墙上，就多了一个古典美人，白墙红纸，很有凹凸感。
我端详着剪纸上的佳人，问太太：这是谁呵？
太太答：莺莺。
我本来以为太太懂剪纸艺术，很佩服回答我还省略了崔姓，后来得知壁挂有小字注释。
剪纸上的莺莺，端庄。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略低头，三分沉思，三分青涩。《西厢记》里说的事，大概有山西普济寺为原形，但毕竟是文学上的事，而东窗就是历史上的大事，但有些猥琐。
明朝田汝成在《西湖游览志余·卷四·佞幸盘荒》里谈：“……（秦）桧归，无何而死。未几，子熺亦死。王氏设醮，方士伏章，见熺荷铁枷，问：‘太师何在？’熺曰：‘在酆都。’方士如其言而往，见桧与万俟卨俱荷铁枷，备受诸苦。桧曰：‘可烦传语夫人，‘东窗事发’矣。’”
这话是说，一天秦太师从西湖游回后，无故而亡，他儿子也很快死了，秦太太给亡夫做法事，方士告诉说，秦太师捎话来说——东窗事发。
幼读“说岳”，伤感小商河的杨再兴，难过得好几天都吃下饭。秦太师一天下十二道金牌让岳飞回来面圣，皇帝不知道？
有个理由说，秦太师揣摩到皇帝的意思，如果岳飞真的一雪靖康耻，那扑面迎来的不只是胜利的喜悦，还有要重新排定皇帝的座次尴尬，因为被掳去的皇帝也要回金銮殿的。
怎么办？为了国家利益只有牺牲一名能干的军委委员了。
野史谈东窗，比《西湖游览志余》生动一些，说秦太师秦桧，面对纷乱的国家对立间的摩擦，举棋不定，“桧先于帝前诬飞谋反。时有几位大臣，如大理寺卿薛仁辅、枢密使韩世忠，皆为飞鸣冤，使之有所顾忌。”
庙堂倾扎，关系厉害，牵一发而动全身，究竟如何是好？
“据传一日，桧独坐于东窗之下……王氏适至，问曰：‘夫君为何事愁眉苦脸，犹豫不决？’桧遂告以此事，并与之商议。王氏自袖中取出一柑，以手掰之，将一半递与桧，曰：‘此柑一掰即分，有何难哉？君不闻古语云：纵虎易兮擒虎难乎？桧一闻此言，其意遂决。”王氏以一甜橙暗示夫君，在你手里的瓜果，能轻易的处置。秦太师的背后站着怎样的一位千古毒妇吖，所以他成功的做了千古逆臣。
马未都在讲瓷器收藏时说，有很多古人的情感，现在人是无法理解的，他们已经失传了。我想也是，古人的赠别很隆重，灞桥折柳，江岸踏歌，因为古代的交通不便，加上战火连绵，自晓风残月后，此去经年，再想一见太难了！
净空大师曾讲，要重拾失落的文明，要寻找回中国古人仁义礼智信。古人的什么在现代人看来很不可思议？在《史记·刺客列传》记载，……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子将何欲？
这一幕很像现在国外大片里的劫持总统作人质的场面，曹沫用匕首把齐桓公劫持了，后者只好问：你想怎样？
曹沫曰，还我河山。
“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不变，辞令如故。”意思说，曹沫得到桓公的口头承诺，当即放下匕首，谈笑如故，好想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齐桓公本思毁约，但最终还是没那样做，我在想这里有一种中国古代精神在驾驭古人的行为。
张承志的散文《清洁的精神》让我还知道了另一个更富戏剧性的场面。
刺客豫让因为刺杀没得手，就因为马这种动物不但识途，还能辨识凶险，历史是这样描述的：“豫让伏于所当过之桥下。襄子至桥，马惊……”就这样刺杀的事情败露，刺客豫让很坦然地跑出来说，我刺杀你不成，但请你把衣服脱下来，让我刺一剑！
理由是：“臣闻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
这场面真像闹剧了，不是么？
当然不是。
接下来的场面，“襄子大义之，乃使使持衣与豫让。豫让拔剑三跃而击之……遂伏剑自杀。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被刺杀的人居然被感动了，就脱了外衣让对方刺。
我曾问一位同事，他几乎手不释卷，而且看书速度奇快，我问他：看书为了啥啊？
他说明理。
我感觉不满意。一个平头百姓明理有啥用？
周作人后期的小品文被人诟病大段大段的抄书，作为布衣，我录下一些拼凑的零散字，作为住了面东房子后，打发百无聊赖时光的一点娱乐，如同过年时墙上的那幅剪纸画，总要有点气氛应景，不论多寡。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3-1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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