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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后我爸爸一直喊腰疼后来又喊腿疼,我们一直劝说他把那份工辞了算了。放弃一个月两千六七百块的工作这事,让他想想就心疼。
大姑年长爸爸两岁,大姑辞世后,我爸爸终于下决心辞工。在等待新人接替的时间,老爸断断续续把被褥锅碗瓢盆从厂子里一点点捋划到家。
由于从开春就干旱,自来水两天也接不满一桶。该把被褥全拆洗一遍才好,最好用消毒液浸泡一下,母亲想。自来水不流,洗衣机就是一个摆设。半个月的时间到了,奶厂老板找到了替工,老爸回家了。
第二天雨就哗哗的下了,老妈指挥着他的儿媳我的弟媳打着伞去屋檐下一桶桶接水,老妈还找出了多年不用的棒槌,将被褥衣服一一铺开在水泥台上敲洗,然后用烘干机烘干。村里的老百姓们那几天做着同样一件事,男女老人都在一盆盆一桶桶接雨水。
我老爸想他大姐的坟土会不会被雨冲平了,老爸一晚上一晚上的失眠,一白天一白天的沉睡。反正下雨嘛,反正没事嘛。
雨一住点,我跟儿子就给我老爸打电话:爸爸,你啥时候来?你来的时候带几件换洗衣服多住几天。
我老爸说:等不下雨了,我就去。
雨一直下,午饭的时候看新闻,四川又淹了,四川的桥又塌了,捞上来的汽车比狗不理包子上面的褶子都多,还捞上了三具尸体......
想到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地基低,我打电话通知他们先搬到弟弟的院子里住,反正那新房子也闲着。
有好多年,村里都不批盖新房的手续了,老房子地基上翻盖也不允许,一直说要住村民公寓,咋呼声热一阵冷一阵。老妈每到过年过节有头有脸的亲戚上门就尴尬,为着房子破旧,老妈一年年解释,不是我们不盖新房,是村里不让盖,明年来或许就住楼了。
雨一直下,一直下了一周,终于停了,也到了该给我大姑上三七坟的这天了。我们这儿的风俗是:“早三七,晚五七。”上三七坟这天要早,要不见太阳。大姑夫打来电话对我爸说:明天早晨咱五点去给你大姐上坟。
在辛店的表哥,凌晨一点半就往老家赶。我老爸一点半醒了一次,两点半醒了一次,三点半又醒了一次,老爸不睡了,把黄纸、饼干、水果、还有糊的那种箱子捋到车厢里,四点就喊起我老妈上路了,地气很湿,打在脸上头上粘粘的凉凉的不舒服。
老爸在路上说:你说这人,这一辈子啥意思,说没就没了。
大姑婆家的侄子在往坟堆上填土,比我大两个月的表姐哭了又哭,好几个人拉不起来。我表姐说:我愿意陪我娘多待一会儿。我大姑父也张着大嘴哭得很伤心,完全不像出殡那天那么从容平静。大姑夫对我表姐说:哭有啥用?咱爷俩就是这样的命了!说完父女俩却哭得更加泣不成声了,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
阴阳相隔又逢凄风苦雨的日子,想象一下也是煎熬。
大姑父是村里的书记,大姑生前又喜欢热闹,没生病前,每晚上都搬出桌子放上音响在家门口的空地上跟村里的老太太小媳妇们跳广场舞。
上完坟,老爸老妈打电话要带小侄子来我家,事先说好了当天回去不住下。
他们进门只喊热,关了风扇,开了空调,我换上衣裳准备出去买菜。老妈说:给我剪剪头发吧,头发长了。
这时外面已有隐约的雷声,想说买菜回来剪吧?又怕老妈多心我不愿为她服务。
找了围裙帮她剪好头发,去超市买菜。
做饭时我随口说了句:超市里南瓜五毛八一斤。
我老妈立刻就来了兴趣,说家里一块钱一斤,你弟媳也爱吃你弟弟也爱吃。
吃完中午饭,老爸去睡觉,老妈还没忘了那南瓜。把我爸爸吵起来去超市买南瓜,我老爸一听就火了说:你别让人家笑话你了,从县城往家背南瓜你真敢想,你又不是贩子在乎这点差价干啥?你买十斤南瓜不才省四块钱吗?
老妈执意要去买,老爸执意要先走。对过路边菜摊上有卖南瓜的,老妈看见南瓜两眼就放亮,正是上班高峰,车来车往,小侄子像泥鳅一样在车流钻来钻去,直看得我心惊胆战。
老爸说:因为个破南瓜连孩子都不照看了,你说她不有病?你说我为啥不愿意和她一起出门?
老妈失落的走过来说:家里要一块钱一斤呢!老爸咬牙切齿的说:长得跟个南瓜似的,还往家背南瓜。
我和老妈都笑了,我说:等周六我回家给你买一车南瓜送回去。
车来了,三人走了。我独自回去的路上,手机收到气象台的最新信息,今天夜间阵雨明天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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