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5-4-13 20:50 编辑
“今天是外公的生日,可他再也没有机会过生日了,就差这么几天,真应了那句话,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外公,走好!”
当我今天早晨在妹妹的QQ空间里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先是习惯性的点了个赞,然后后悔的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赶紧的删了,给她一个拥抱!外公是上个周一走的,那天中午,我外出,碰见朋友,还和她说,“我们家老爷子真棒,又挺过来了,又是一年。” 其实呢?当时人已经在医院里做最后的抢救了,只是我的手机坏了,一直没去修理,所以我不知道而已。
晚上先生回来,对我说,给你妈妈回个电话,你姥爷可能不行了,那一刻的惊讶和不忍几乎让自己崩溃,我说,你咋说话啊?周六我去看他还好好的一个人呢?怎么会这么快就没有了呢?我当时的反应就外公吃了药,他故意的想寻死。那一晚,我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先生哄睡了孩子,一个人想静静,我打开电脑,此时的水区正沉浸在愚人节的狂欢中,所以我没好意思在水区发疯,而是一个人悄悄的跑到了散文一边哭,一边打字。絮絮叨叨的写了一半,哭声把先生吓醒了,躲在他怀里委屈了一会,心里好受了一点,看了看表,一点了,睡去!
五点的闹响了,起不来,多少年就没这个点醒过了,想再眯一会,一睁眼却到了六点,在舅舅家集合的亲属们已经打算出发去医院里接人了,我只好自己打车去了医院,临出小区的门,折了一只含着露珠的桃花,在医院的院子中,我又折了一段柳枝,用小草捆好,用丝巾包裹了起来。半个小时以后母亲来了,大姐和小妹搀扶着她,我麻木的跟着队伍往里走,那是个什么房间,我真不懂,应该是医院里临时的安防逝者遗体的地方,要下两层的阶梯,那一刻,谈不上害怕,只是冷,浑身的冷,失落,无助,就像丢了自己很宝贵的东西。
盖棺的那一刹那,我说等等,等等,让我再最后看他一眼,可我始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掀开盖他脸上的那层黄绸子,我把花放在了他的身边,避开了。外公的遗体被人抬上了殡葬车。村口,其实也没有村子了,只是旧村改造的小区而已,舅舅及亲友们在村里老人的指点下进行着各种的仪式,我不愿意看,从来都不愿意凑这热闹的。我把脸伏在外公的棺木上,只想亲亲他,陪陪他!
一路的恶心啊,难受,本来我就晕车,又是在这种氛围下坐车,身体的忍耐到了极限。火葬场于我没有想象中的阴森和恐怖,各色的人群,各种的哭声,各样的打扮,带孝的,捧花的,扎白布的,外公前面还有四五个等着的棺木,排着队等着飞走,等着去天堂。你说我和外公多亲吧,真没有,我从小长在外边,对家里的老人几乎就没什么感情的,你说不亲吧,毕竟我身上流淌着他四分之一的血脉。尤其是年前,当我看到他卧床不起,连吃饭都得人喂得时候,我的心真碎了。那是我第一次伺候老人,像照顾一个孩子似得照顾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帮他刷牙的时候,外公吐了一口含着菜叶含着血丝的口水,脏的我当时差点呕吐出来,强忍着熬过去后就再也不嫌弃他了,为什么要嫌弃他呢,想想我们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难道不就是什么都需要人这样的照顾吗?一辈一辈的犹如乌鸦反哺,这是我该做的!
那一次回来,我去商场给他买了一身很贵的内衣,然后是各种各样的食品,可外公嘴刁啊,很多东西他不吃,就连那身衣服,都差点和舅妈翻了脸,她说什么也不让我往外公卧室里拿,用她的话说就是那个年纪了,好的也穿瞎了,给我省点吧。可我总很小心眼的觉得是不是我们做外甥的做的太好了会显得她的子女疏忽了呢?不知道,此题无解。最后,我执意把衣服拿了进去,给老人梳洗好了换上。外公说他想孩子了,外公嘴里的孩子是他的重孙女,不知道这阵子为什么不进他的屋子了?正说着,孩子悄悄打开门,把脑袋伸进来,喊了我一声姑姑。我招手喊她进来,孩子告诉我她想“老爷”了,这个“爷”字我们当地的方言里读轻声,就是曾祖父的意思。可奶奶就不让他进来。哎,无语啊,我不能指责谁,孩子毕竟还小,可外公是行将就木的人了,家人也许是出于一些唯心的思想保护孩子把,也不能说舅妈就一定做错了什么。我让孩子亲了亲外公的脸,赶紧让她出去了,怕若让舅妈看见,又是一番口舌。其实呢?大面上说舅舅一家做的还算好的,可细节呢?哎,真的,我不敢恭维。那一次,我动了想把外公接回家的念头,可终究没敢,真的,我不敢啊,切不说我们家楼层那么高,一旦犯病,我一个人在家怎么把他弄下去,就说这乡邻们的口水就能淹死人,我这么做是否会把舅舅一家至于不孝的地位啊,还有是不是我图谋财产啊,所有的人都拦着我,说我不能那么做,说即使我做了,我也不会赚到一点的好名声而且有可能会给人落下把柄。于是我妥协了,自己安慰自己,久病床前无孝子,也许我真把老人接来了我做的还不如人家好呢!
舅妈总说外公方方,方方的意思就是故意捉弄人。比如他全天开着氧气,比如他每天都要打止疼针,比如他总是没事就按铃喊人给他倒水,从舅妈的话中我听出了外公对生的渴望,他孤独,他寂寞啊,他是一个至死都不糊涂的一个老人啊,直到最后去世时,120车里的护士们将他抬下来的时候已经很虚弱的不能言语的外公还知道双手合十已做感谢。我和他谈心,直言不讳的谈,我告诉他,阎王爷喊你,谁也留不住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哈,别再一位的去依赖药物了,本就年纪大了,肝肾代谢功能就不好了,吃那么多药,打那么多针何苦呢?我说咱们国家的公民的平均寿命是七十一,你都八十三了你有什么不知足啊?我让他摸一下我给他买的内衣,再让他摸一下我穿的那件,问他可能感觉出有什么差别?于是外公满意的笑了。我还问他为什么要对这人那人的不满意?你有本事起来打人家一顿,没本事你就忘了,必须忘了,别整天介想着这个不孝顺,那个不满意的,你子孙这么多,有一个对你好的就行,人得学会知足不是吗?其实呢?我这种看似残忍的聊天却是外公需要的,每次我去,他满脸春风,有说有笑,不再故意的闹腾,也不需要打止疼针了。我反感他打那东西,因为我知道他那是心里依靠,那么瘦的一个老人,整天躺在床上,怎么会不腰酸腿疼啊,可那种疼是闷的,是常年的辛劳疲惫,是心里的病态而不是身体的病变,根本不需要的。最后这一次我去看他,我们还谈笑风生的,准备给他弄根拐杖学着走路呢。那天我给他重新铺的被褥,梳洗擦拭了一番,还给他买的中华鲟,包的混沌,外公胃口是极好的。小姨妈说周日那天她去看他,老人家在卧床两个月后竟然奇迹般的能下床自己开门走路了。
外公是上周周一,2015年阳历3月30日走的,许多人说他那是回光返照,可我更愿意认为外公是寿终正寝,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老死了,他的临走的那一个月,所有身上的病痛逐渐消失,我自作多情的觉得那是精神的力量,他以这样的姿态和面貌离开,是我欣慰的,虽然不舍,虽然牵挂,虽然怀念,还是祝福他吧,外公,一路走好!
20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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