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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7-2-3 20:13 编辑
炸 圆 子
文/莫零
跟北方过年必须要吃饺子的习俗一样,南方大多数地方过年必须要吃圆子。我们管丸子叫圆子,听起来圆圆满满的寓意,更有团圆的味道了。
我们南通老家是炸肉圆子,一般会掺点山药进去,山药拍成泥状跟肉馅一起搅拌均匀,这样炸出来的圆子蓬松酥脆,非常好吃。但山药价钱高,好多人家就用白萝卜代替,老爸从不愿在这里头省钱,他说圆子是一年团圆的象征,马虎不得。再说了,一年到头也就春节能放肆美食一把,何必苛刻了自己的嘴巴?
每年的春节,在老爸这里就是一场仪式,他会赶在腊月头就回家,然后不紧不慢地准备过年的一切事宜。跟从前儿歌里唱的一样:过完腊八就是年……
每天要准备什么,做什么,吃什么,全都有章程可循。我们家的章程是老爸自己定的,他临睡前会跟胖娘子在台灯下商量第二天要做的事情。需要采买的东西他会用个小本本记下来,且写得工工整整。胖娘子很痴迷老爸认真起来的样子,有一回我无意间推他们房门,撞见她面泛桃红,一脸崇拜地盯着老爸看。
老爸一般会先买山药,因为山药贵,他每天去菜市场的时候,会就手买些落市的山药段回来,卖相差一点,但味道一点不会差。山药须是细一些的淮山药,容易酥烂。那种粗壮的山药是用来炒菜吃的,他会严格区分开来。
等攒够了山药,他就去买肉了。炸圆子的肉一般选的是后臀尖,老爸说我们三个女的不爱吃肥的,就选瘦肉多一点的。买回肉来,还有个头等大事就是绞肉馅,他许多年前就买回来一个铁的绞肉机。每次组装拆洗都颇费功夫,可他乐此不疲,从不稀罕在菜市场里绞好了回来。他说:你知道人家前面一个绞的是什么肉?再合进我买的好肉里?
肉馅绞完,山药拍碎成泥,就开始拌炸圆子的馅料了。年年的圆子都是老爸炸,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放多少面粉,多少油盐,全都精确得像在做化学试验,还有个专门的小量杯。
胖娘子这时就成了跑堂的,烧火的,切菜的,递手巾的……
我大些了会在一旁跟着看,老爸就给我讲解每一道步骤的用意。最关键的还是拌肉馅,把所有材料添放齐全了,得拿手顺时针使劲儿搅拌馅料让它上劲儿。老爸手劲大,约摸要搅拌到小二十分钟才算是完成,然后还得放在那儿醒一小会儿。
趁这功夫,他就开油锅了,黄灿灿的菜籽油最适合用来炸圆子。胖娘子先用旺火把大铁锅烧热,再倒油进去,待到七八分热度,老爸就开始炸圆子了。
炸圆子的时候,老爸左手伸到馅料盆里操起一把肉馅,右手取一支瓷调羹,拿左手虎口往调羹里一挤,一个圆子就做成了。轻轻一侧调羹,圆子就骨碌碌滚进油锅里了。
灶台上再摆一只水碗,待肉馅有点沾调羹了,就伸进去蘸一蘸水,圆子就又乖乖听话变得又圆又滑了。
圆子入了锅,火势就要小多了,不然外头炸焦了里头还没炸熟,可就算是失败作品了。胖娘子跟老爸配合多年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烧火工。后来她去世之后的头一年,我来接班,炸出的圆子不是焦了,就是半天不熟。老爸一气之下,从此就改用煤气灶来炸了。
头一锅圆子是要尝一下生熟的,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是交给我们姐妹俩个的。一人尝一个,还争论不休,最终得老爸自己尝一尝才能判定。最后一锅,他会炸几个拳头大小的狮子头出来,吃的时候隔水一蒸,再浇上芡汁,又是另一番的美妙滋味儿。
小时候条件没那么好时,他和胖娘子这厢紧锣密鼓地炸着圆子,那厢还要提防我们俩偷吃。后来的几年就随我们敞开肚皮吃了。刚出锅的圆子可真好吃啊,罗富贵头一回吃到就感叹:这么多年在外婆家吃到的糯米圆子简直不值得一提了。
忙活了一下午,圆子才能炸好。我爸炸的圆子在街坊四邻里都是有口皆碑的,所以每年他会炸上许多,左邻右舍都会送上一碗。
这种圆子是拿来配菜用的,炒菜,做汤都能放一点。老爸最喜欢用韭黄和大蒜来炒圆子,他说这样炒出来颜色好看,味道也刚刚好。
等过完年,临出门时,我带一大袋,他带一大袋,家里再留一大袋,圆子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年的使命。
他走了以后,我们家的年夜饭已经被我改良得差不多了,唯有守岁鱼和炸圆子一直保留,因为这是他们留给我们最永恒的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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