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7-1-11 14:31 编辑
知耻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件事了。 那个时候我正在北京的一所大学读书。记得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和一位姓史的同学上街闲逛,从王府井百货大楼出来,天还不晚,老史提议到中国美术馆看看。听说那里正办着一个什么展览,又是顺路,于是欣然前往。 记不清是哪路车了。地处繁华地段,又是周末,车上人很多,我和老史一上车便被挤到了车尾。年轻的女售票员大声吆喝着人们买票。想到只有两站路,老史又有月票,这么多人也实在不好挤过去买票,况且她也不见得会察觉吧,于是我把伸进衣袋拿钱的手又抽了出来,而且有意地往老史身后躲了一下,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售票员在大声地朝我喊——那位穿灰衣服的,买票!我抬起头来,目光正与她相对,她大概早就盯住了我,并且洞察了我刚才的举动和意图,脸色和眼神里带着几分怒气。同时,我感觉前后左右都向我射来鄙视和讥讽的目光,胸前曾经引以为豪的校徽差不多变成了死刑犯的招牌。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耳朵也嗡嗡嗡地听不清人们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仓惶中把钱递了过去,售票员挤过来把一张票恨恨地摁在了我的手里。 车一到站,我便逃也似地下了车,混进人流的时候,依然感觉有人在盯着看我。那天在美术馆看了什么我没有任何印象,一路上老史说了什么也几乎没有听清,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车上的情景。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这样的羞辱,为了区区五分钱,鬼知道我当时怎么就生出那样的念头呢?我为自己的自私和庸俗而深深懊悔,同时也为自己的卑微和自轻自贱而哀叹。一连好多天我的心情都很抑郁,每当想起那天的情景,虽然不至于汗湿衣背,但满脑子都是羞辱和自责。思来想去,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耻辱首先源于自身的不争气,对于自己的任何放纵,都有可能导致自取其辱。 正是这一次不经意的羞辱,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很长了一些记性。我不敢说我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检点,但起码在乘车买票这件事上,我是再也不敢稍存侥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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