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
1
那时水还很冷。我在山上独坐
一些日子从峰顶经过，有星官巡山
人间不见天日，师傅说神仙在历劫
据传天人五衰是逃不脱的命
我看天边的云霞很美，师傅说入夜后
山门轻叩三声便可开窍。我不懂什么是窍
我不懂师傅算不算得神仙。每天我都独坐山上
看着很美的云霞生烟
2
我就要下山了。七星山上住了这么久
也没见到七颗连星炫耀，弟子们都很本分
他们不知道餐风和食露有什么区别
我变成石头还是草芥也和他们无关
下山的路果然是不好走的，樵夫经常会丢了斧头
落单的强盗皈依佛门。我弄不清烦恼和头发的关系
我的烦恼在于，每天只能看见一次云霞
3
人间烦恼很多。我看见许多头发接连枯萎
水帘洞内的同胞们开始无精打采
总有一个机会让我们死于非命，我去了趟地府
那里很黑，他们说，人间更黑
我想到黑的时候，就想起山上的云霞
她那么明亮，伸手不见五指的世道，只有她
和我独自坐在山上。我的毛发被她抚得光彩奕奕
4
直到有一天，我再没见到她
那一天，就一直黑下去。我坐在山上，原来的地方
花香没有了，绿荫没有了，光也没有了
毛发日益稀疏干枯，我开始恨我自己的一无所知
我要上天。兄弟们说，更高的天上可以找到答案
天上有很多来往的神仙，他们的毛发比我的还要锃亮
他们藏起了云霞。我明白了上天的意义，一切楼台亭阁都是假的
历劫是假的，天人五衰也是假的
5
我没打过他们，神仙的打架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
雷电和火焰是真的，我咬着牙想，云霞也是真的
人世间的黑暗也必定是真的
我对着这帮神仙冷笑，他们放出了云霞
我们只能远远对视，五百年也不能烟消云散
山石并不沉重，沉重的是每晚的告别
6
有时会看见雨，云霞流泪的时候，烦恼就来了
雨水敲打我的毛发，一根根地，每掉一根
我就会对云霞喊，我爱她。爱了，烦恼就来了
每喊一句，我的心都在疼。其实山也有心的
我听见不甘，五百年的寂寞，不是谁都能忍受
我还能每天看见她，可是山呢，又有谁相伴
7
和尚来的时候，我相信劫数难逃四个字
毛发早已经掉光了，我开始理解烦恼和头发
就像人间终究不见光明。和尚说，他要去寻找光明
我知道师傅说的历劫是什么了。往西天的路上
云霞开始单薄，我知道天上的神仙已经没了兴趣
一个跳不出五指山的猴子，失去了成为玩具的资格
8
大雷音寺到了，和尚一步一叩首
我抬头看天，天上没了云霞，只有一个更大的和尚
微笑拈花，问我，你悟了吗？
我摇摇头，继续寻找云霞。大和尚又问我：你空了吗？
我摇摇头，继续寻找云霞。大和尚说：那你就叫悟空吧！
我知道我再见不着云霞，从我叫悟空的这一刻起
人间和我们，都已经灰飞烟灭
炉萱
2016-09-26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9-27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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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悟空不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