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16-9-16 20:51 编辑
想监督背诵,提前到小学。晕,办公桌上,赫然是一盒月饼。估摸又是孩子送的。又感动,又愧疚。我这才上了多久的课啊?做贼心虚似的,拎下来,放到桌子下,抱了课本,疾步进教室。全班在诵读词语手册,学习委员和课代表在领读,都很认真的样子。我伏在讲桌上,批改作业,不打扰孩子们。
领读完了,课代表说:老师,让大家休息一下?点点头,说:嗯,你们下去吧。又转向孩子们:该干嘛干嘛。于是,人声鼎沸,呈现热闹场面。大声背书的,哗啦翻书包的,还有个别对我傻笑,不知在乐呵什么。每一张小脸,都那么稚气,也那么可爱,带着对老师全心的信任。此时、此刻,我仿佛是掌舵人,他们的未来交托给了我,或进或退,或沉或浮,或左或右……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这些小花小草,可不能轻易糟践了啊!
想起昨天吧,我在清查作业情况,说拿不出来作业的,和没有老师批阅痕迹的,统统站起来——强调了三遍之后,依旧是乱糟糟的场面,该站的不站,不该站的站了。注意力不集中,也不能这么折磨我的耐性吧?训练纪律多久了?我怒火就起来了,使劲儿一拍讲桌,大喝一声:我难道说的是外国话?你们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
有个站着的男娃涨红了脸,用手指指旁边几个人,小小声辩解说:是他们,让我站起来的。我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就抢白:他们让你杀人你也去?你自个儿没有判断力的吗?全班鸦雀无声,噤若寒蝉,绝大多数惊惧看我,少部分人低下头去。那男孩眼泪哗啦就落了,摇晃着站在座位上,又极力忍住哭泣的样子,显得又滑稽又可笑,又让人颇觉不忍。
唬得我愣在当场:这还没怎么着吧?咋还哭上了呢?发现小学生和初中生,还真是差别太大了。想起之前想罚忘记交作业的,“下蹲两百个”差点就脱口而出,才醒过神来改为“五十个”——不能戕害小家伙们,他们的身体健康最重要,承受不了可就不好啦。时至此刻,才明白心理承受力,也必须是考虑因素。我原本也知道的,只是冲动之下给忽略了而已。
许是看出我尴尬,就有孩子安慰我,说:老师,他本来就爱哭,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管他的。善解人意的孩子们,唉,原来在你们心中,老师才是真正脆弱的啊?只是这么一来,也许又加重了某种伤害呢?不动声色转换话题,心里却懊悔不已:我这咋回事啊?才几天时间,就跟孩子急眼跳脚的,实在太不像话了,他们毕竟是小孩子,注意力容易分散,也在情理之中,我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熬到早读下课,飞快逃回办公室,悄无声息坐下来,对着一束鲜花、一束桂花和众多假花发呆——都是教师节礼物。桂花掉了许多,枯在枝丫的也多,鲜花虽不再水灵,也还来不及呈现衰败,假花有买的,有手工制作的,各种色泽和形状,还有星子般闪亮的,像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我需要反省自己,更需要时间和空间调整情绪。
“老师,老师——”有孩子呼喊,刚醒过神,就有月饼塞来,“节日快乐!”惊跳起来,赶紧说谢谢,谢谢。又有孩子喊:“老师,老师——”就是那个哭鼻子的,仰着小脸蛋,笑逐颜开,好像我跟他没发生什么。他是来补交其他作业的。孩子,是多么容易宽容、谅解的啊。他们是最无邪的天使。平心而论,我自愧不如。温言细语的,就作业聊了几句,再叮嘱他,说上课别分神了啊。他嗯嗯连声,依旧笑,残留的泪痕,让我不能正视。
孩子们出去了。邻桌有个女老师,正跟她的孩子发火,颇有河东狮的功力,声音尖锐又刺耳,撞得我鼓膜嗡嗡响,美丽的脸扭曲得有些变形。而那个孩子呢,小身子瑟瑟缩缩的,满脸惊惶又不知所措。不知何故,居然就想到我家的臭小子,他也曾经懒惰成性,是否也被如此下大力责骂过?想着他的无助、懵懂和畏惧,真是让我痛到了骨子里。我站起身来,急冲冲跨出门,到走廊上去,让凉风吹拂我上涌的情绪。
想起刚完成的作文,《我的老师》,有十多个写我的,夸我温柔,学识渊博,修养好云云。又几乎都提及一个话题:老师要能教到小学毕业该多好。这个学校老师不稳定,语文老师每年换,他们显然是被丢怕了,严重缺乏安全感啊!他们还蒙在鼓里,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支教老师。短短几天、十几天,就建立如此深的信任和感情,是我始料未及的。或许,我不该轻率而来?一年之后,我该如何面对别离,面对孩子们委屈的眸子?
想着未来,无奈和无力感,漫漫爬上来了。忽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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