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薇芸 于 2016-9-7 23:01 编辑
小时候回老家过春节,我和哥哥正在树林里玩,爷爷过来找到哥哥,叫他去祖祠祭拜祖先。我说我也去,爷爷说男的才能去,女孩子不能去,然后他就把哥哥带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树林子里。那时我大概是十岁左右吧,记不清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很失落,就象被人抛弃的小孩不知何去何从。伴随失落感的还有油然而生的不公平感觉以及对爷爷重男轻女思想的痛恨,这导致了后来我对爷爷的日渐疏离,还有对回老家的抗拒感,其实说是抗拒感不十分准确,反正就是不乐意回去。
每年清明是各地祭扫祖先墓地的日子,在我们这里把相关的祭拜活动叫“做清明”,做清明在本地是比过春节还要重大的日子,印象中爸爸一次都没带我回去过,但我记得哥哥去了。不过,我本来就对那些土坟有点怵,不用去也好。
及到出嫁为人妻,用世俗的话说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此我就是夫家的人了,每年清明都要跟随公公婆婆回他们的老家做清明。当我第一次站在一座土坟前对着先生爷爷的坟头鞠躬拜祭的时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些我至亲的亲人祖先我都没祭拜过,却跑来对着一个陌生人的坟头拜祭,这都什么事。感觉一直很茫然,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宗亲把自己视为非我族类,而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夫家却把自己当作族人对待,反差何其大,带着这种纠结的心理过了好几年才渐渐接受了现实。
几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带着儿子在外面买台灯,接到爸爸一个电话,支支吾吾着想说些什么,我没听清,着急地问什么事。爸爸的声音有点低,说爷爷凌晨去世了。我一听就愣住了,半响才问爸爸现在怎么办,要我什么时候回去?爸爸说不用回去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早上已经将爷爷火化了,后事都处理完了。然后我问哥哥知道了没,他说昨晚已经打电话叫哥哥从外地连夜赶回来了。就那么一瞬间忽然有两股情感纠结着生出来,再撕扯着,直到那时我才深深地体会到悲伤和悲哀竟然如此不同。
又想起那年结婚当天和先生一路颠簸赶回几十公里外老家拜祖的事情,一座低矮的砖瓦房孤孤单单地伫立在老村场里,屋内昏黄的烛光弥漫,地上铺着一张草席,前面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他祖先的牌位,我们俩跪在草席上磕了三个响头,上香,敬酒……
时光一晃到了2016年,儿子也从当初一个无知的小婴儿成长为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小少年,夏天的时候还考上了本地的重点初中,我和先生依旧恩爱,和公公婆婆的关系也很融洽,一切都很顺利的样子。年初的某天,公公突然提起想在老家盖房子的事情,问我们的意见。一开始我和先生都不同意,认为没必要,一年也没回老家几次,也不在那住,盖房子是浪费。婆婆也不同意,原因是虽然地是老家村子里免费给的,但是盖的话要几十万元的支出,家里几个都是领工资的,一旦在老家盖房子肯定是倾出所有积蓄,万一家里人有个什么状况就很被动了。最后公公还是执意要盖,说在老家盖房子还是为我们着想,百年之后他们要是没了运回到村子里如果没房子的话,不会有哪个亲戚肯把屋子让出来停放棺材,很凄凉的,只能在外面搭个棚子来停放。我见他主意已定,又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人老还乡叶落归根几个字,忽然就理解了他的想法,不盖这房子他心不安哪,老人么,还是尽量满足他的愿望吧。
眼下老家的房子已经封顶准备外墙装修,我站在一堆沙子旁边看着这栋楼开始发呆,在想,对于男人来说,老家是他祖辈居住的地方,叶落归根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他的根就在老家。可是女人呢?根在哪里呢?以前的老家是回不去了,眼前的老家原本就不是她的老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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