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芜 于 2016-9-3 22:15 编辑
“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随着一场场凉雨的逼近,早晚炎热的暑气渐渐敛羽蛰伏于草莽深处了。夜半幽寂无人时,就着清凉的月色洗耳倾听纺织娘蟋蟀的断续合吟,顿生出诸多无垠的感叹。朱颜辞镜,年光急似流水,一眨眼夏便一截一截矮了下去,莲结千仔,露生今夜,秋已款步迎面,可多少人事多少情份于辗转起伏处,划一道流光萤线来了又去。明明是有诸多不舍的,却在无意间咏成了一阕阕别离。
犹记那年八百里秦川西行,在一个叫“灞桥”的地方失了神,心底有声音喧闹叫嚣,犹如梦中故地重游,于陌生中透着熟悉。我不知人是否有前世今生,可那刻却历历分明,定是在这烟柳阵中与谁杯酒话别折柳相赠,送过谁或者谁送过我?!否则怎会心尖酸涩不已?虽烟柳如梦已非昨,可这盘踞心间郁结不散的离情却凭跃了沧海时间弥久不散。待行至城中市井,人声鼎沸喧闹,却有一股久违的欣喜,洒金桥、长安路、朱雀门、丹凤门、长干里、鸿胪寺,东市、西市、牛马市……一连串陌生的名词纷纷从脑海深处涌出,站在接踵摩肩的长安街头心生恍惚,我是故人么??为何却一副再塑今身?若不是,这浮光掠影般的记忆又从何而来?说不清……也许,都是有缘引的。前因无错,我却不幸堕入了时间布的谜局,这样一想心情随着豁然舒朗。“长相思,幸毋相忘。”也算对往昔的一种致敬吧。
台湾的学者里有很大一部分延续传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习性,远的不说,我尤喜蒋勋的温雅,从他舒缓稳成的声调里,你分明能感受到他的宽博与厚重。他讲译的《春江花月夜》我曾无事间反复聆听,不是多晦涩难懂,而仅仅因我对《春江花月夜》这首曲调的莫名喜欢,加上他的声音与注解,令我久久陷入一种放空的沉迷之中。也许是偏爱,我收藏了这首乐的多个版本,有曲中带的歌,有随曲朗诵的,更多的则是筝笛和鸣的音效。开心时听得,犹如漫步江畔洲如月,清风徐然,盈盈花树,心生无上欢喜;忧郁时再听,便觉江水幽幽无尽奔流,为谁不停为谁忙?月光无垠照年年,盈缺待何人?于凭栏处,看尽人间树影婆娑,高楼参差,花中四季……却不知此曲何时早已入血入骨,成为一种戒不掉的惯性。每次点开都恍若与一故人对弈,絮谈,如常,如水,于平淡中话桑麻,叙人情。无半分隔阂疏远。
平时无事,常步行四公里多去一处花鸟市场闲转,有时也不为买,只为了看看,看那些红肥绿瘦,听那些自在莺啼。有些看客就会说:喜欢买来就是了,跑大老远何苦呢?这不是买不买的问题,花草鸟鱼也有自然的天命,不是你喜欢就非得拥得,也需要对的人,合适的缘份。仅凭一腔喜欢还不够,还要与之有共生的天然血脉之情,爱它爱,恶它恶,不以己所欲度量代替才行。若遇着粗糙如绿萝吊兰这般好生养的还好说,若遇着娇贵的兰草则凭白糟践了多可惜,所以,远观,倾心欣赏着就好。这就如人与人间那个恰当的距离,合适的温度。有些淡漠,有些微微的想念,絮谈时有绵绵不绝的话语,忙碌时各自游走,偶尔交汇融合,象天空中率性的云棉,时隔多久亦不会生疏隔膜。
不求横斜千万朵,但求赏心两三枝就够。
梅艳芳歌中唱道:“前世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我想,人生最美莫过于天欲雪我红泥小火炉,酒水温热,闲敲棋子,而你风雪夜恰好此时进屋,于只可意会处相视一笑,莫逆于心。但人世间庸常多过想象,日子三三两两逝水流年,值得期盼之事少之又少。若哪日,故人意外日暮踏歌而来,竹篱花树天风茅屋依旧如初,而我还未老,还能惊喜地喊出你的名字。那还求什么呢?也许,这就是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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