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16-8-16 11:59 编辑
中元节,这个说辞我在网络学会的。我们本土本乡知之甚少,说鬼节或七月半,倒是都了然。意思都一样,说是地府开门,算放探亲假吧,各路魂魄都会回家,路上孤魂野魄也多了。哇,说起来我浑身鸡皮疙瘩,幸好今儿秋老虎恣肆,天气天热、阳光太大,先生没出门。不然,我估计我都不敢码这些字了。
说起来也奇怪,我越来越畏惧鬼呀魅的,好像它们随时可能浮在半空,会忽而对我咧嘴一笑似的。我小时候其实出名的胆大,别人不敢走的夜路我敢走,别人不敢登的塔室我敢登,在小伙伴里还颇有些主心骨的味道。大约那时候把强作镇定或不动声色透支完了,这会儿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又或者现在返璞归真,不再掩饰内心的恐惧,而敢于真实表达?
最初接触诡异说辞,是乡下常见的吓唬孩子,说什么“猫姑子来了”。至今不懂“猫姑子”是啥玩意儿,大约是冤死、横死的猫作妖?反正三人成虎,听得多了,小孩子还真惧怕起来。似乎未知领域的本能紧张感,比棍棒抽打更有震慑效果。后来有一次在小树林里玩游戏,忽而惊见一只猫悬挂在树枝,而我若非及时刹住脚,差点就堪堪然撞了上去。不知是否小孩子的视角,又或者恐惧夸大了效果,总之印象里那猫极是硕大,累累赘赘的样子。我小心脏乱跳起来,飞也似的逃回家了。
跟母亲打听才知道,我们这说猫是极邪灵的,但凡尸体沾土,就类似葬入“养尸地”,肉身不腐且魂魄作怪。我自然是不信,鄙视乡下浅短见识,并对猫尸挂树的陋习很是不满——环境污染,吓倒小孩。但某一夜,父母忙农活很晚未归,屋后的小坡地树林里,居然传来类似小孩子哭,又极是嘶哑难听的声音,高一声、矮一声,长一声、短一声的。哇,那真是汗毛倒竖,直透肺腑。姐妹仨颤栗着,面面相觑——我们家小坡地外面,就是好几座乱坟,平时没多大感觉,这时候自然就联想起来。再后来,父母回来了,轻描淡写说“猫叫春”。可是,也叫得太瘆人了吧?谁能保证没有其他什么,哎,混迹在里面的?!
大约那时候开始,渐渐有些懂得“怕”了。类似父亲讲“不许用手指月亮,当心半夜被割耳朵”啊,还有“别用手比划蛇身长短,当心来给你作枕头”啊,真是不胜枚举,渐渐将“怕”这个词的涵义累积起来。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原来真是存在的,无知者无畏吧。反而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多了,也就忍不住疑神疑鬼,真假难辨起来。
而我真正接触诡异事,是带小伙伴攀登了一座塔室。原本是瞒着大人们的,很有些骄傲自得的感觉。可回到家当晚,小表妹噩梦不断,嚎哭不已,说有女鬼抓她。大人们追根究底,唬得赶紧烧柏树枝驱邪,让进过塔室的孩子跨过——我自然被狠狠训斥了。原来那塔子近期果真吊死了个女子,据说是抗拒父母包办婚姻的。可小表妹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怎么就梦见了啊?前些天还跟表妹聊起这事,说起进塔室前后诸多事宜,她居然也还有印象,然后说了句,二姐,你那会儿真胆大。
再后来,我大表哥又说他见鬼了。那次,他去县城参加什么竞赛。因为赶早出门,天还麻麻亮,但已偶尔有小贩往集市去占位。也就是那时候,我表哥觉出异常的,他说,他看见有个老头提着灯笼走。他就想,现在都用手电了,怎么还有灯笼的?觉得特好奇,便紧走几步,想赶上去看个究竟。然而,那老头就在一个土堆边消失了,我表哥转来转去没找到人影儿。再后来,嗯,忽然听见有人喊他,说,哎,你在这转悠啥子?大表哥才如梦清醒,原来他竟在原地打转了好久,而天已经大亮了,他也没法子去县城了。大多数人是信的,说我大表哥是遭遇“道路鬼”了,也有人不信,比如我父亲,他疑心是我大表哥不想去竞赛,故意编个故事来闪躲。真相如何,只有我大表哥知晓,外人谁又知道呢。
说到编故事,我就想起来我二表哥。他小时候很顽皮,花样翻新地顽皮。我姨妈去世后,他常去坟地里陪她。或许是思念,也或许是忏悔,毕竟她生病,也算被他气的。然后,二表哥便有很多小恶作剧了。那时候,电视还没普及,通常是队长家才有,大姑娘、小媳妇结伴去看。最初该是二表哥哭泣,无意中惊扰了人群吧。再后来,他便故意在脚后绑上粗重物什,从坟地里哗啦啦乱走一气,唬得别人惊呼奔逃。跟我说起这些时,我当然毫不客气捶打他,可也悲怜他幼年丧母,唯有这些小恶作剧,能带给他些许欢乐。只是,在外人眼里,岂非也是“见鬼”了?
有一次,好像是为祖爷迁坟吧,我都记不准了。反正家族很重视的样子,还请了道士、阴阳什么。那个阴阳据说是引渡人,能够让阴间的魂魄回来,也能让阳间的人下阴——前提是这个人选必须“火焰低”。我也不懂啥叫“火焰”,后来也陆续见过给人下阴的,我总疑心是心理学的催眠术。所谓“火焰低”,该是指某些人很容易受到心理暗示,而“火焰高”的,自然是自我意识很强,但凡有所怀疑便本能抗拒被催眠。原本这类阴阳半道子出家的,心理学方面的道行也不高,自然对操作对象必须有所选择了。
说起来也神奇,我就亲眼看见我隔房姑姑被下阴了,跟着阴阳的指引过了哪哪,到了哪哪,最后抱着她爸痛哭失声,说“大,这么多年了,家里人好想你”云云。到阴阳敲个碗,还是碟子,吆喝一声,“赶紧回来”,才睁开眼懵懂不已,对之前的表现全无所知——她当然不可能跟阴阳串通了,那就只能一个解释:催眠术。再后来,也有人跃跃欲试,被阴阳带到半路带不下去了的,也有从头到尾偷乐压根儿不在状况的。最瘆人的是阴阳把我看了又看,母亲赶紧挡驾说,她不行的,明儿还读书呢。我小时候羸弱,读书倒不至于,母亲大约是护犊子,怕我下阴后回不来吧。据说,还真有那种因为下阴,就此不再能够醒来的。
到我正式工作了,单位福利房暂时满员,领导安排住在政府大院里。那时候,政府办公地搬迁了,政府大院暂时空置,只住了五户人家。我是很喜欢这个环境的,两层颇有时光痕迹的小楼,四合院结构,中间过道,还分成前院和后院。前院开阔,后院清雅,一个假山大池子,几棵高大的古樟树。我原本也打算在这里安居乐业。但后来有个秋天的黄昏,就听见很奇怪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有时候有,有时候又消失了。大家都聚集到二楼过道的平台上,仔细寻找声音来源,最后确认是那几棵大樟树。
就有人说,艾玛,这树成精了哇?也有人说,应该是风洞,类似蛇啊什么的,在树腐朽的某个位置,打出了一个洞来,风一吹就像笛子那般发声了。可是,围着树转了几圈都没发现风洞在哪里。那声音却时不时响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说来也怪,那以后,就老觉得后院过于幽静了,树荫遮天蔽日的,青苔的痕迹处处明显,似乎有些幽暗、阴森的味道透析而出。我就跟先生说,你下班以后早点回家,我一个人会害怕的。那古怪的声音,通常是在秋季才有,而且是阴天、黄昏时分,在我都快忘记的时候,又会响起来。大院里仅有的两个大男人,我家先生和另一家的,实地考察了很多日子,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作罢。再后来,单位有人调离,房子腾空出来,我们赶紧搬走了。那声音,就成了永远的谜。
我曾经努力想过,地府鬼魅之说,当然玄得很,我还真不信的。但我会敬而远之,毕竟异度空间有什么,不是我能料想的,就像神啊,佛什么的,我可以不信,但须心存敬畏。那么,我既然不信鬼魅、神佛,照理也不该信“见鬼”之说吧?但是我却为嘛又会畏怯得不行呢,我很长时间都没想明白。后来有两个说法,我算是基本认可的:第一,所谓幻听、幻视,有所思、有所念,在身体羸弱,抵抗力降低时,恍惚间有所“幻象”,当是能够理解的;第二,雁过留影,类似录音录像之类的,任何生物划过的痕迹,都会被时空记录下来,只是通常情况下我们无法看见,但设若机缘巧合,时空交错或者磁场效果或者其他条件刚好,就会若电影般重放,前尘往事若鬼影憧憧。
我所怕的,便是这种“冷不丁”的幻象或回放。有时候,更是怕装鬼作恶的人,那就更是让人不能接受了。我想,我该属于那种“火焰低”的,心思简单、率直,缺少防范心,很容易受他人暗示,接受某种心理导引。就连有一次,我同学兼同事趁我睡到迷糊,从后肩猛拍我一记,也唬得我魂飞魄散,浑身骨头都软了。后来我责备了她好久,还跟她说,我要是心脏病被吓出来了,就赖定她负责养我一辈子。
好吧,暂时说这么多。也算应景了,哈。鬼节说诡异,跟月小色和哈老师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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