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5-8-28 12:25 编辑
庄子和惠施
1、
在文头这两个人身后N百年之后,一个叫罗贯中的,捏造演绎了三国,那里面有一个人,是东吴统领周瑜,在屡屡败给诸葛亮后,口吐鲜血,无奈感叹:既生瑜何生亮?
周郎才华自不必说,想必美女小乔人家眼睛也不瞎。只是周公瑾心胸实在不行,按理说在诸葛亮这样的盟军军师面前,同样有才华的他,大可不必妒火中烧,总是觉得这世界有他周瑜就不该有孔明,殊不知,这都是天注定。如果公瑾同学能放下高傲的身段,和孔明密切配合,这1+1的作用肯定大于2,备不住也就没有曹阿瞒什么事儿了。
嫉妒这玩意儿,只能加重肝火,故所以,公瑾同学只活了35岁,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愣是让自己的嫉妒之火把自己烧死了,这倒好,省了火化。看看人家诸葛孔明,羽扇锦纶,从容不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叫一个滋润。
知道庄子的人很多,知道惠施的人大概不多。这人其实也是牛人一个,他生在战国中期的宋国,他是战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哲学家,是名家学派的开山鼻祖和主要代表人物。惠施是合纵抗秦的最主要的组织人和支持者,他主张魏国、齐国和楚国联合起来对抗秦国,并建议齐、魏互尊为王。
这名家学派现在也没多少提起了,这也是战国时期以辩论名实问题为中心的一个学派,从表达上看,名家学派注重逻辑条理,更注重事实印证,所以,一直以来,仰慕西方逻辑的诸君应当知道,玩这种东西,我们的祖先,也曾“阔过”,至少有战国时期的那个名家学派。名家强调“控名责实,参伍不失”,名称和事实必须完全相符。其见解常和当时流行的看法相反,“以非为是,以是为非”。对于名、实问题,惠施主张“合同异”,认为一切差别、对立都是相对的,过分夸大事物的同一性。虽然看起来有点一根筋缺乏灵活,但是,一想到这都是数千年前我们的先人都玩这个,也就很释然了。
惠施的著作没有能够流传下来,因此他的哲学思想只有通过其他人的转述而为后人所知。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的朋友庄子的著作中提到的他的思想。其中最主要的有“历物十事”。他主张广泛地分析世界上的事物来从中总结出世界的规律。除了《庄子》外,《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书中也有对他思想的记载。
庄周对惠施如是说:"惠施多方,其书五车。"是说他知识渊博,书也很多。当然,那会儿还没有纸书,书多是木简,所以,五车木简,你也可以理解为:五车木头,当然,是有文化的木头,有学问的木头。
庄子本身就是一个脸朝天的人物,能入他庄周眼的人不多,能如此评价惠施,足可见这惠施当然不是等闲之辈。
2、
这世界,有人注定是有对手和对头的,当然也有欢喜冤家,也有知音之交。这就如同耳熟能详的伯牙的那种一曲《高山流水》,只有一个有文化的砍柴樵夫能听懂,这就是冥冥注定吧,所以,闻听钟子期去世,伯牙干脆摔了那把有来历的瑶琴,这叫谢知音。
庄子也生在战国的宋国,不能不多说一句,宋国那地方风水大概不差,能出现庄子和惠施这号当时的翘楚人物。而且两个人年岁也相仿,文化人尤其是在春秋战国期间,是有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的。
庄子和惠施算是一辈子的辩友,一辈子的对手,也算是一辈子的朋友。好在两位的心胸都很宽敞,磨叽争论的一辈子,该是朋友还是朋友。谁说道不同不能相谋,不能相谋还可以相争嘛。
和惠施不一样的是,庄周老先生是玩哲学的,故中国最古老的哲学达人非他老先生莫属,在中国哲学体系里,庄学可是最不能忽略的东西。看清楚了,是庄而不是装。
如果说惠施擅长逻辑辩论,庄周则是更信马由缰。他老先生基本就不是我们正常人的思维,天上地下,宇宙万物,你想一想,你面对这样一个高人,听他那么玄妙的观点,你晕不晕?
逍遥的庄子思维体系里有老子的影子,而惠施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实证派,总想用一根筋的逻辑,把对手逻辑了,殊不知遇到庄子这样的,具有超然发散思维的高人,惠施你如何实证都没用。庄子的想象力极为丰富,语言运用自如,灵活多变,能把一些微妙难言的哲理说得引人入胜。他的作品被人称之为“文学的哲学,哲学的文学”。
所以,混到数千年后的今天,学富五车的惠施知道的人真不多,可是天上地下,云山雾罩的庄周同学就差家喻户晓了。
3、
庄子当然是那个时代的牛人,当然老子也更牛,牛到圣人孔丘拜见问道的时候,他老先生倒骑牛背,带搭不理,那场面多臊人啊,这事儿老子就做得出来。
庄子喜欢逍遥,貌似出世,所以你在今天看到他的文字或者观点,无不带着一种空灵和睥睨的味道。
站在濠梁之上,为了水里的鱼快不快乐庄子和惠施争辩的不亦乐乎:
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不知鱼之乐,全矣。” 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表面上看,庄子是在回避惠施之问,甚至是转移主题偷换概念诡辩,殊不知,这恰恰是他老先生最喜欢的玩法。他们的辩论究竟谁是谁非,谁输谁赢,历来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名家是研究逻辑的,从逻辑上说,似乎惠施占了上风,因为人和鱼是不同类的,人怎么知道鱼的心理呢?但从审美体验上说,庄子也是有道理的,任何动物的动作、表情,痛苦或快乐,人是可以凭观察体验到的,但两人在逻辑上是有各自的缺陷的。
庄子有着旷达的心境,视富贵荣华有如敝屣。其高超之生活情趣,自然超离人群与社群。无怪乎在他眼中,“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天下》)既然这样,就只好“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了。像庄子这样绝顶聪明的人,要想找到一两个知己,确是不容易。平常能够谈得来的朋友,除了惠子之外,恐怕不会再有其他的人了。他们都好辩论,辩才犀利无比;他们亦很博学,对于探讨知识有浓厚的热诚。
惠子喜欢倚在树底下高谈阔论,疲倦的时候,就据琴而卧(“倚树而吟,据槁梧而暝”),这种态度庄子是看不惯的,但他也常被惠子拉去梧桐树下谈谈学问(“惠子之据梧也……”),或往田野上散步。
4、
公元前310年惠施挂了,享年60整,这岁数在那个时代算是高寿啊,是不是和惠施他老先生经常和庄子逍遥着抬杠有关系呢?
惠施死了之后,庄周那一定是无比落寞惆怅,一个一辈子的辩友没了,一个抬杠的对手走了,这好比高手下棋,另一个突然不在了,就算举着棋子心中那也一定是充满着落寞。
有一天,庄子经过他的好友惠子的坟墓,回头对随从讲了如下的故事:有个楚国郢地人,鼻尖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白灰,像苍蝇翅膀一样薄,便让一个名叫石的工匠用斧子把灰削去。石便挥动斧子,呼呼作响,随手向下削掉了白灰。郢人的鼻子毫无损伤,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宋元君听说这件事,把石召来说:“给我试试。”石说:“我以前倒是能削,不过我的搭档早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同我配合了。”自从惠施死后,我也失去了对手,没法同人辩难与讨论问题了。
辩者你也得看对手,和臭棋篓子下棋,一辈子也休想提升你的棋力,或许在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也就是惠施才配得上和庄子一辩,二辩,再三辩。所以,庄子自诩自己是哪个工匠石,举着一柄锋利的斧子,可以削去对手惠施鼻子上薄若蝇翼的那片石灰,如今,惠施挂了,他没有了对手,也少了那个和他相当默契的人,这才是曲高和寡的境地。
当然,从人生的态度上看,庄子是真正的大逍遥者,这符合他的道家秉性,有这样一件事,足以看惠施和庄子之差距。
惠施做了魏国的宰相,庄子去看望他。有人对惠子说:“庄子到魏国来,想取代你做宰相。“所以惠子非常担心,在国都里搜捕了三日三夜。庄子前去见他,说:“南方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鹓雏,你知道它吗?鹓雏鸟从南海起飞,飞到北海去,不是梧桐树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不喝。在这时,一只猫头鹰拾到一只腐臭的老鼠,鹓雏鸟从它面前飞过,(猫头鹰)仰头看着鹓雏鸟,发出‘吓’的怒斥声。现在你也想用你的梁国(相位)来恐吓我吗?”
起点和视界上,惠施显然更功利,庄子则透着潇洒。
当你惠施把魏国相国之位当盘菜的时候,殊不知人家庄子根本就不屑。
2015年8月28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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